
李红旗瑞士夺金豹奖
李红旗手举金豹奖杯
新浪娱乐讯-北京时间8月17日消息,据国外媒体报道,中国导演李红旗(Li Hongqi)凭电影《寒假》夺得瑞士洛迦诺电影节最佳影片金豹奖(Golden Leopard for Best Picture 2010)。
本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于北京时间8月4日至8月14日举行,为期十天。此次洛迦诺电影节共有18部电影入围了主竞赛单元,其中有两位中国导演的作品入围,包括李红旗导演的新片《寒假》。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此次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中头一次有纪录片的身影出现。另外一位中国著名导演贾樟柯会带着他的新作《海上传奇》和旧作《站台》参加本届洛迦诺的特别放映。
导演档案
李红旗,1976年生,1995年山东滨州教育学院美术系毕业,1999年结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幸运儿》、《我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诗集《临床经验》。2005年拍摄具有极大实验性质的电影处女作《好多大米》,即获得第58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亚洲电影促进联盟奖。2008年拍摄第二部电影《黄金周》参加了当年釜山国际电影节新潮流竞赛。
李红旗
《寒假》得了洛迦诺金豹奖 李红旗离疯人院究竟有多远
(现象网访谈)这篇访谈是在李红旗出发去洛迦诺之前做的,在他家做的。当时,他老婆郭燕在家,他的孩子不在家。我们从他使用的机器开始谈起,《寒假》他用的是SONY EX1,《我们离疯人院究竟有多远》用的是SONY V1C。更早以前的,据我了解,《黄金周》用的是胶片,《好多大米》用的是PD150。《好多大米》的资金大都是他自己找的,到处筹。《黄金周》和《寒假》都是宁才所在内蒙古电影制片厂投资的,说到这个,李红旗小说,宁才现在对他应该是既爱又恨吧,因为他拍《黄金周》的时候很任性,《寒假》的时候则更任性。
李红旗说自己在拍摄《好多大米》和《黄金周》的时候是造作的,非常造作;有些观众说看李红旗的片子会被当中的冷幽默击中,李红旗则说幽默是他现在最厌恶的东西。李红旗的电影作品或许是极端的。有人很喜欢,有人唾弃。对此,李红旗表现的泰然处之。对他而言,电影,拍电影不过是认识自己的一个手段。有人对他的电影感到厌恶,不适,也许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据说有关部门的一位领导在看了《寒假》后,找到制片人宁才,狠狠的批了一通,说,你们怎么弄出这么一部反人类的片子。当时听李红旗说的时候,在座的都当笑话听了,不过,在看过《寒假》后,我确信这真的是一部反人类的影片。只是,是非常无趣的片子。关于反人类,李红旗有自己的看法,当他谈到自己反人类的时候,他表现的非常乐意,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唯一在干的事情,也是真正值得谈论的问题。
李红旗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反人类的呢,什么时候开始思考我是谁此类形而上的问题的呢,他有一个怎样混乱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呢。他说爱是不值得信任的,是很不稳定的。他同时说如果郭燕不在世上了,他也是没法活下去的。
《寒假》之后,他说5年之内不会再拍摄剧情片了,他要拍纪录片。《我们离疯人院究竟有多远》是他的第一部纪录片,他说是实验片。只是,为什么他要拍纪录片,既然他觉得那些形而下的事情都是表象,没什么好在乎。他甚至表现出对一些谈论民主自由的人,以及拍摄政治相关题材影片的人,极大的厌恶。如果他真的超越了政治这些具体问题了,那他为什么声称接下去要拍摄的纪录片是很政治的呢?
如果以前他的不断离家出走是一种逃避,终于他意识到,到哪里都一样要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决定安静下来,好好的和自己干。那么,此次决定去湖南是一种逃避吗?是什么促使他要去湖南?
考验下你的阅读耐力,你这能读完这篇文章吗?这篇访谈文章没什么特别的逻辑先后顺序,你可以随便挑自己想看的部分看。那些标题也不一定完全和内容对应。混乱,无比的混乱,你在以下的文章中会看到很多这样的词汇。
关于《我们离疯人院究竟有多远》 关于《我们离疯人院究竟有多远》的声音
关于反人类 关于《寒假》 关于《黄金周》
关于负责任与善恶 关于超越政治等具体问题 关于意义 关于卑劣与猥琐的元素
关于李红旗电影的无趣 关于李红旗如何生活的秘密 李红旗的小时候及过往
关于郭燕 混乱的李红旗
关于女性 去湖南 5年内不再拍剧情片 李红旗要的电影 关于电影学习
给李红旗电影贴标签,李红旗的反应 说到爱,李红旗的反应 访谈结束了,李红旗的以为
关于《我们离疯人院究竟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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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整个世界都是疯人院的,恩。整个世界都是疯的。只是我们在里面都感觉很正常,因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有些人偶尔会怀疑,但是更多的人连偶尔的怀疑都没有。
现象网:你拍《疯人院》是在《寒假》之前?
李红旗:是,08年就拍了。拍完剪了一遍画面,声音是在做完《寒假》之后做的。拍《寒假》之前我就剪完画面了,画面后来一直就没怎么动,就是声音。
现象网:这个声音你想了很久?
李红旗:对,声音一直就没怎么动,一开始计划是配音,就是里面的人说话的时候,给他配别的话,让他们自己去说,可以配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现象网:就是跟里面的人说话没有关系,再去配一些别的话?
李红旗:跟它当时说话没有关系的。后来把这个方案给取消了。
现象网:为什么呢?
李红旗:一开始是考虑动物的声音啊,还有人的声音,他们对话的声音都在;就是演出的时候肯定是那种群魔乱舞的,乱七八糟什么声音都有,但是他们在说话的时候,人在出现的时候,说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后来想,那样就变得造作了嘛,还不如从头到尾全部是莫名其妙,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里面惟一的线索是歌词,唯一的能够让人理解的。其他的都完全不可理喻。连歌词写的也是那种不可理喻的那种。我想做到的可能不像我开始设想的那样,但是我想最终就是我想要的那个样子。
现象网:你自己把这个东西当成一种实验来做?
李红旗:那只是一个实验。它也不是纪录片,是纪录片的资材,然后就是把画面加上自己的意思,串起来。它的素材就是他们乐队的巡演,巡演到一半就停了,他那个鼓手受伤了,没办法演了。本来一个月,但是只有半个月就回来了。
现象网:那你这个影片顺序,是从最后拍摄到的素材开始倒着进行的吧?
李红旗:对,第一个画面是他已经受伤了。他们在商量怎么回来,因为跟人家约好的那些演出,他就给人家打电话。杨海崧(主唱)一个人在弄,然后一个一个挨个打电话给人家解释这个事情:演出取消了,因为鼓手脚受伤了。
现象网:后面的表演是在受伤之前拍摄的?
李红旗:是,后面的表演是在前面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我们要回来了,要回北京了,杨海崧正在干那个事情,就是给所有演出方、已经订好的场地,给他们打电话,叫他们取消演出这方面的事。
现象网:他们那天做的事情,在你看来都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
李红旗:实际在发生的事情?实际在发生的事情没有不可理喻。如果我去拍一个电影给别人去看,不管是纪录片,还是故事片,我肯定不会直接去拍现实,而是我消化之后的现实,是我对现实的理解。
但事实上也不可理喻,比方说一个摇滚乐队的演出,不管是演出的人也好,还是那些观众也好,对于一个农民来说,他们会觉得这个是不可理喻的,他们不知道这帮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比一群疯子更难理解。是吧?一个人只是过着最朴实的生活,种地,种粮食自己吃,比如深山里面的一个农民,一辈子没有出来过,他要看到那个场景,他会觉得这是比科幻片里面想象的外星球更难理解的一种生活。即便他能听得懂他们说的话,说的是中国话,他会觉得那是很科幻的,是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呵呵。
现象网:这个是不同的人群,然后他们互相之间会有一个区隔?
李红旗:对,这是一个表面现象,就是说喜欢、习惯这样的一种生活环境,然后当你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新鲜的东西里面,你会觉得那个是不可理解的。其实人跟人都是一样的,比方说,即使跟你很熟悉的人,要有真正的沟通的话,也是不可能的,很多时候只能是做表面的沟通。
现象网:其实我就是想问你,我们说不同世界、不同环境的人,他们互相做的事可能是不可理喻的,无法理解的,我想知道对于你自己对P.K.14是不可理喻的吗?
李红旗:不可理喻。但是从外在上来讲,他们是跟我很熟的朋友,我跟杨海崧关系很好,经常一起聊天。但是我觉得,从根本上来讲,我其实不了解任何人,任何人也不了解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杨海崧是我喜欢的一个,北京所有的音乐人里面我相对喜欢的,不能说是最喜欢,肯定是之一。他自己的音乐也是一样,他表达的也是自己不明白的那些东西,他的音乐不管是歌词还是表演,不是像电视上看到的中央领导的方式把一个明确的东西去告诉你,该怎么怎么做。
他只是把他不明白的表达出来,然后把它的迷茫啊,困惑啊去表达出来,然后让一群更迷茫的人,跟他一起同时陷入更深的迷茫。但是那种情形肯定不是电视台那种商人、政治家所想的那套。他们是很明确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商业就是这个样子,他们什么都懂的,像杨海崧或者其他的一些更认真的一些人,他们骨子里面更多的是不懂,迷惑,他们怀疑的更多。
现象网:为什么片名是《我们离疯人院究竟有多远》?
李红旗:这个是杨海崧的一句歌词,他一首歌里面的一句歌词。我就拿这个歌词当了这个名字。
现象网:你觉得其实已经是疯人院了?
李红旗:其实整个世界都是疯人院的,恩。整个世界都是疯的。只是我们在里面都感觉很正常,因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有些人偶尔会怀疑,但是更多的人连偶尔的怀疑都没有。
关于《我们离疯人院究竟有多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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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就是混乱。里面没有什么结构可言的。就是不断的把所有东西往上堆,特别是他们在演出时候的声音,没有条理地往里加,不断去堆,直到堆到一个极限我才停下来。
现象网:我还是回到那些声音里面,那你配的那些声音,猪的声音,动物的声音。
李红旗:对。很多种声音,狗啊,狮子啊,豹子啊,各种怪鸟啊。
现象网:配这些声音除了表示不可理喻之外,还有就是说有点像疯人院那样的感觉?
李红旗:混乱,就是混乱。里面没有什么结构可言的。就是不断的把所有东西往上堆,特别是他们在演出时候的声音,没有条理地往里加,不断去堆,直到堆到一个极限我才停下来。
现象网:这些跟动物并没有什么关系?
李红旗:跟动物没有关系。仅仅是一种声音,并不是说里面的人活得像动物一样,跟这个没有关系。动物比人要好得多。只是现在大多数动物因为人的原因,也没法过它们正常的生活了。
现象网:也就是说你把它换成一个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锅碗瓢盆什么的也OK的?
李红旗:对,我可以换这个,但是如果锅碗瓢盆的话,那个声音听起来生活气息太浓了,好象是在生活一样,我想跟生活没有关系。我想你能听到猪叫,那可能是我一个失误。我就想最后听不出什么声音,而仅仅是一些奇怪的声音的堆砌,但是又不是正常人类生活的,是动物的、是生物发出的声音。
现象网:最开始可以听出一点,后面就听不出来了。
李红旗;你最开始听到的猪的声音,那不是猪,应该是犀牛或者是一种什么动物的声音,不是猪的声音。那种哼哼哼哼的声音。
现象网:那我听错了。
李红旗:有点像猪。但是比猪短促一点,那个声音。
现象网:其实那些动物的声音并不是指向人,而是指向你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很混乱,不是指向人?
李红旗:主要是指向人的。因为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嘛,至少是这个地球上的主宰者。他不仅仅想主宰这个地球,还不断的想对外扩张。但是很搞笑的是,他们没有能力去向更远的地方去扩张,顶多就是爬个月球什么的就完了,他连银河系都没有认清楚。他能征服啥呢?人是因为自己搞不清自己,所以不断的想通过对外扩张来得到自我认可,最终只是陷入一个恶性循环。我们其实什么都征服不了。连自己都搞不定。
关于反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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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人类就是反自己嘛。因为我是人的一员,我认为人这种动物是最有问题的一种动物,那么首先要去了解自己。
现象网:人都是搞不定自己的吗?包括你自己?
李红旗:对啊,当然我现在目的就是要搞定自己,这是首先要做的。因为我想,我老说反人类,反人类只能是反自己,而不是去反对其他的人。其他人不值得反对。
前几天我看了一个韩寒的博客,他说他突然变得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偏激啊什么的,好象什么东西都可以理解了。还谈一些有关诗歌的问题,以前他在网上看到一些诗人写口水诗,然后他就嘲讽,大肆地嘲讽。现在似乎很后悔那样做。我不觉得当时韩寒做的是错的,也不觉得他现在的宽宏大量是对的。他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开通,所有事情都可以理解,大家要对这个世界互相关爱,互相什么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最后,他说他什么都可以接受,除了反人类的想法之外。但是我除了反人类的想法之外,什么都不可以接受,只有那一个是真正的问题。其他的就是大家互相忽悠而已。
现象网:其实反人类的问题,我本来是想把这个问题放在第一个问题。
李红旗:谈着谈着总会谈的,我每天想的就是这些,你即使问别的问题,我也自然会谈到这上面来。
现象网:我为什么说想把它放在第一个,因为当我看完你的很多东西之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认为你是反人类的,我想知道的是,你说的反人类,跟纳粹的那种反人类有什么差别吗?
李红旗:本质上不同。如果说希特勒是反人类的话,我觉得那太美化希特勒了,希特勒只是反对一部分人类,他连自己都没碰到边呢,他只是碰到自己的种族而已,如果现代人都把希特勒规定为是反人类的话,我想这个世界上99.9%以上的人都是反人类的,因为都是为了保全自己,认为自己是好的,然后去消灭别人,从别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部分。
商人是不是反人类呢?每一个商人不都是想从别人身上获得更多的利益然后来保障自己嘛!希特勒也是那样,他反对其他所有的种族,只是保留自己的种族,排除其他的种族才能保证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那些商人可能没有想这么远,他们比希特勒更低级,仅仅是被自己的本能所控制了,就是贪婪嘛。想把所有人都消灭,把所有的利益全部加到自己身上,那不是更明显的一个反人类嘛!但是所有人看不到的,这个社会就是靠这种东西来维持的。但那不是反人类的,那只是自私、只是贪婪,只是愚蠢。是热爱自己热爱人类的一种表现,希特勒和所有的商人都是。
什么是反人类呢?就包括那个萨达姆,被绞死的时候,他的罪名好象也是反人类,萨达姆怎么会是反人类呢!他只是为了更小的自己的一个种族,可能仅仅是一个家族,为了一个家族,把自己国家的其他的人当成敌人,然后不断的从人民那边掠夺财富和尊重。他是更小的自私,更小的贪婪,跟希特勒比的话,希特勒至少还有能力扩张,差一点就把整个世界的局面整个人类社会的局面给控制了。萨达姆是一种更小的,然后商人什么的那就是更更更小的,他连想法都没有,也没有太多的能力,仅仅是被自己的本性的弱点给控制了,就是贪婪、自私,仅此而已,都谈不上是反人类的。
我觉得真正反人类就是对自己的不认可。我有一个基本认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就像完成一道智力题一样的,生活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所有的答案可能就在这个过程之中,也许一直到死也不会有什么最终答案出来。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拿来直接用的,不管是与生俱来的,善的部分还是恶的部分,是爱的部分还是仇恨的部分,仅仅是功课而已。当然有的人他会认为生活是用来享受的,爱是用来表现的,恨是用来表现的。
现象网:我还是没有搞太懂,你自己的反人类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李红旗:反人类就是反自己嘛。因为我是人的一员,我认为人这种动物是最有问题的一种动物,那么首先要去了解自己。了解了自己才可能有效地反对。把自身当作一道功课来做。
现象网:你反自己的什么东西呢?
李红旗:与生俱来的所有的本性,所有的本能。大多数人会把人分成有善有恶,有好的部分,有坏的部分。目前所谓最好的认识,就是把恶的部分给消灭掉、压制住,然后一生要展示出自己善的部分。我觉得那是一个很大的错误。
现象网:你觉得那个是本能吗?
李红旗:那不能说是一种本能,那是一种造作。
现象网:就是善、恶的那些东西。
李红旗:那是与生俱来的问题,善恶是没法去分开的,就像一个电池,它正负级你没法去分开的,它是一个整体的。有善恶有矛盾才有生命存在,生命就是来自于矛盾的,你把矛盾取消了,怎么可能有生命这种东西存在呢?
大多数人因为无法应对与生俱来的矛盾,所以不断变着花样摆出各种扬善弃恶、扬爱弃狠的姿势。我觉得这是很造作的一个举动,非常造作。人也因此越来越混乱,然后自己思想越来越混乱,不断的靠别人或者自己来找一些借口,然后才能够活下去。这是聪明一些的人。笨的人可能靠最粗浅的本能就可以了,就是吃、操两样就完了,就可以生生不息了。
现象网:善和恶其实不是本能?
李红旗:善跟恶也是本性,都有的。我以前觉得人这种动物是非常讨厌的。是全世界最低级的一种动物,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人老觉得自己是高级动物,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智慧啊什么的。我现在没有那么偏执,但是比以前更偏激了,我现在觉得没错,人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他有能力比任何一种动物可以把生命本身的那种本质的东西展示到最充分,善恶啊,各式各样的矛盾,无比复杂,无比冲突。
现象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你开始讨厌人类?
李红旗:可能从很小就是这样的,如果有清醒的认识的话,自己去独立思考这些问题,大概从94年,然后不断在往这个方向上…
现象网:94年你在美院那边上学?
李红旗:94年我在个山东一个教育学院上学。
现象网:这个教育学院算是一个什么,算是一个大专?
李红旗:大专,学美术。
现象网:你从那边毕业?
李红旗:对。毕业之后还教了两年书。在中学里面。
现象网:教什么?
李红旗:教美术。
现象网:你那篇小说《光天化日》是写的那个是教育学院里面的?
李红旗:《光天化日》不是。《光天化日》整体来讲是一个虚构,它有一个背景,那个背景是一个更荒诞的地方,我读过职业高中,是我读职业高中的一个很荒诞的场景,因为我读的那个学校,周围也没有城镇,也没有村庄,就是一片野地,然后突然有那么一个房子,然后一帮人在里面,没有人学习,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然后那个时候学生都大了,大多都是农村的非农业人口。比如乡村学校教师的子弟等。
现象网:在你学美术之前?去那个美术学校之前是吧?
李红旗:去那个学校之前。不过我学美术是从小就学,从小没好好学习,然后就是很混乱的那种过程。
现象网:其实《光天化日》至少跟那个有关系?
李红旗:对,跟那个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是虚构的,只是职业高中的环境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环境上有那个地方的影子。
现象网:《光天化日》是99写的吗?
李红旗:是01年写的。
现象网:等于你也算是大学毕业。
李红旗:01年啊?01年早就毕业了,已经工作了,01年离家出走,呵呵,在外面写的。
现象网:就是《光天化日》我在看的时候,因为我理解是和纳粹这样的一个东西,纳粹我并没有进行价值判断,不是讨论哪好哪坏,我所看到的跟纳粹有关的东西就是有:死亡、尸体、黑暗,类似这样的词汇在里边,我看《光天化日》看到后面的时候,其实我首先脑子里冒出来的是这个一个东西。我觉得就是极端纳粹。
李红旗:对,但是我在想,我觉得像那种死亡、黑暗、乱七八糟这些跟纳粹有关的,不止是纳粹主义者,那些被纳粹迫害的人来讲,他们同样的也是黑暗、死亡,所有的这些都留在他们心里的。
再讲到反人类这个东西。我想纳粹他是什么呢?他是对外的反人类,我做得是对内的反人类,一个是向外的一个是向内的,我内心里面可能不像正常跟朋友相处时表现的那么和谐,我可能有无比黑暗的地方,只是我尽可能的不把这些黑暗的东西在日常生活中展示给人们,跟我最亲近的人才有可能了解到一些部分。
我只会对内去攻击,我不会对外攻击。所以我拍电影也是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我觉得没有太多的攻击性,原来的时候。(没有攻击性吗?)可能敏感的人会感觉到受到攻击了,但是我本意上其实是挺温和的。呆板死板的画面,情节也都是非常慢吞吞,让人无法忍受的那种慢吞吞,没有什么暴力的东西在里面。我想那种核心的暴力那种黑暗你还是掩饰不住的,还是会有一部分会让别人感觉到,有些人能够感觉到那种恶毒,有些人不能感觉到那种恶毒,当然在他心里他会觉得,哦,这个东西是他无法忍受的,会有一种排斥感,很强烈的一种排斥感,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排斥。
现象网:你猜他为什么排斥呢?
李红旗:因为跟他正常的思路是不同的,跟他能够接受的生活态度是完全不同的,他可能理解不了,有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去看待生活,这样去表达生活,然后他不会感觉到里面有恶毒的部分,但会感觉到这个东西是对他不利的,他会很快的自动条件反射的拿一个套子,把自己装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哦,那个东西是个傻逼的,这个人脑子有问题,我们不能和这个东西接触,有太紧密的接触。
《寒假》海报
关于《寒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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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看上去是一个夸张一个幽默一样,我知道我以后会避免任何的那种幽默的部分,我对幽默现在是深恶痛绝的,比对人类本身痛恨的更厉害。我那个时候看上去是在搞一个幽默,但事实上是我自己的虚荣和自尊还在作祟嘛,就是说还是造作。
现象网:其实我本来在想,我从未来开始谈,谈到现在,然后再回访你的过去,这样一个顺序。所以先谈了疯人院。我没想到疯人院是在《寒假》之前拍摄的,现在我往回讲,那《寒假》事实上是讲的高中生还是初中生?
李红旗:本来是想拍初中生的,但是初中生演员我怕耽误他们功课,也因为我有念职业高中的经历,所以就从当地职业高中找他们高一的学生,他们大部分也是农村过去的,年龄有一点大了,不像普通的高中孩子,有的都已经18—19岁了,念高一。
现象网:我想说得是,如果我们从《好多大米》《黄金周》往回推的话,整个延续下来,其实《寒假》里面的角色年龄是最小的。为什么你拍完两个片子之后,你会拍摄这样的片子,是因为你刚好写过这样的小说吗?还是在拍片子的时候,随着慢慢的思考,慢慢的人物会变得越来越小?
李红旗:我可能中间会不断的出现各式各样的想法:我要拍一个这样的,我要拍一个那样的,到最后真正要决定去拍的时候,我决定下来一个念头的时候,那可能不止是一方面因素促成的。我会去考虑各式各样的方面,主要是可操作性。
还有,比如说我2010年我要拍这样一个电影,我觉得对我自己来讲,是不是有必要去表达,我有没有必要是拍这样一个片子,不是说为了给别人看。首先是我自己觉得有没有意义,有没有必要去拍这样一个东西,如果我觉得有,那就做了。
其实我现在很清楚的知道一点,我不是要表达自己什么明确的认识。拍电影对我来说,首先是自我认识和认识周围世界的一种手段、途径。其次再拿出去给别人看,把我认识的过程,有意义的那些部分,有用的部分拿出去给别人看,能够与我分享的人,就碰缘分,就会去看到的,能感受到那些事情,那些跟我电影没有关系的人,他们看了也白看,看不到也无所谓,自然而然吧。我尽可能每次做,还是在自己的能力之内,认认真真的去完成,跟别人沟通的时候也尽可能的认真,哪怕只有一个潜在的观众,除我之外的,也尽可能认真的去沟通。
现象网:在《寒假》里面,为什么最后会很直白的放进一个男老师在那里讲关于我是谁,我是从哪里来的,这样的问题。因为我对比前面两部片子的时候,前面两部没有这样的元素。当时第三部我看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如果连续几部片子从头观察下来的话,我突然感觉好象在里面讲的东西有点迫不及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李红旗:刻意的,那个地方很刻意的。像《黄金周》跟《好多大米》, 都是有一点在装优雅,我身上不是说完全没有优雅的那一部分,有,但是只是某一个极端,我另外一个极端是很暴烈、很黑暗的部分,然后那部分我尽量掩饰着,不直接去传达那些东西,因为我觉得黑暗的部分如果直接传达,其实是很积极的一种做法的,黑暗和暴烈用非常优雅的方式去表达的话,对我来说,是更好的一种形式,是最有力量的一种形式。
拍完《好多大米》《黄金周》之后,肯定会隐隐的觉得再做这种事情真的是没有什么必要了,因为我会不断的在重复自己,虽然我想做的在本质上都是同一件事情。但是,继续这样的话,那即使在形式上都是同一个事情了。
然后到《寒假》的时候我想打破一些自己形成的模式。当然根本上的想法是不可能打破的,那样我就变成了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变成了一个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好青年。操,那是不可能的。不是我不想做,我想做也不可能做到。
然后我希望做得更极端一点,就是在某一个方面我不装了,不装优雅了。像老师讲课是那样,然后到最后音乐突然冒出来也是一样的,就是让它变得更生硬,更让人无法忍受,更不可理喻。当然我这样做目的不是像上两部片子,去故意装优雅。我这次也不是故意粗暴,让别人觉得我好象就是要哗众取宠,也不是那样。只是冲动的去做了,最后意味着什么?我在想的是啥呢?可能是希望让自己变得更孤立一些,在精神上。
现象网:这个算是在剧本当中就有的部分呢?还是在拍摄过程中…?
李红旗:剧本里面都有的。
现象网:就那几个问题,关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样的东西,我能理解成是你自己在想的东西吗?
李红旗:对。
现象网:因为我自己跟你有过几次的沟通嘛,虽然不算深入,但我感觉这几个问题是你的核心问题。
李红旗:其实也只有这几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上是核心问题。人无法去面对这个问题,所以就找别的方式,别的途径,不断的去回避这个问题,生活也就这样开始了。然后我是谁啊,我们从哪来,到哪去,这些其实是我唯一关心的,也是觉得唯一应该去想的,也是不可能想清的,至少目前为止。
现象网:其实你这几部片子,核心来说的话,都是在讲这样的东西。
李红旗:这是一个很古老的问题,别人会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而且会觉得是一个很低级的问题,所以我不愿去直接说那个,总是变着花样的,其实在提同一个问题,那到《寒假》的时候我就不那样了。我不想在乎那些了,我就提低级的问题,然后更笨的去表达去认识。
现象网:其实我的问题就是说为什么会是在拍了两部片子之后,到《寒假》那部片子的时候,你终于愿意很坦白的把那种东西告诉人家:其实我就是想讲这样一个笨问题。
李红旗:对。
现象网:就是在那种的时间点,为什么会这样的?
李红旗:那时候是造作的,我现在慢慢的可以摆脱造作这一点了,我不敢说我完全不造作了。就是说我正慢慢的来摆脱造作的控制,因为那个是更难摆脱的,比虚荣啊比大多数人身上的那些…
现象网:因为有点意思的是,当那老师很一本正经的很激情的讲完之后,结果来了另外一个老师,说你走错教室了,然后走掉了。就是那个时候突然让我感觉其实你虽然愿意直白的说:我真的想说这些东西。可能你讲出来后又有一点不太好意思。
李红旗:你把我看穿了,我那个时候也还不能完全不造作的。就是看上去是一个夸张一个幽默一样,我知道我以后会避免任何的那种幽默的部分,我对幽默现在是深恶痛绝的,比对人类本身痛恨的更厉害。我那个时候看上去是在搞一个幽默,但事实上是我自己的虚荣和自尊还在作祟嘛,就是说还是造作。做出来然后又他它当成一个自嘲一样的,自嘲其实就是造作。然后把那个安排成一个很可笑的一个人,脑子有问题的一个人,每天需要吃药的一个人。老是忘了吃药才那样去反应,他吃完药可能就正常了,那吃了什么药不知道,反正脑子有问题呗。还是造作。
现象网:就是你自己刚才讲的,你拍电影其实也是在解决一个反自己的一个手段。
李红旗:那是首先的,第一位的,先是这样。
现象网:其实在过程中,你也一直在跟自己不停的做斗争。
李红旗:对,做斗争,自己搞自己。
现象网:我能理解至少到《寒假》这边,你自己还没有跟自己扯清楚是吧?当然你永远也扯不清楚,其实《寒假》还不是扯的很清楚。
李红旗:靠近一步了,跟自己作斗争的能力增强了。
现象网:斗争经验比较丰富了,呵呵。
李红旗:对,斗争经验必须丰富。因为在实战当中人才变得强壮,运动员他也会说,他唯一的敌人就是自己,但是那是一个很粗浅的跟自己做斗争,在体能上的一个训练。当一个人在跟自己的精神上,在和与生俱来的包括心灵、情感、智力所有的方面作斗争的时候,那是一个无比复杂的事情。一不小心被自己搞了都不知道的,以为是战胜了自己,但是有可能是给你变了一个花样,然后又在自我玩弄而已。
《黄金周》海报
关于《黄金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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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黄金周》我不是觉得不满意。但是就是太任性了,而且我不满意的是什么?就是在那种状态下,一个惯性出来的作品。
现象网:然后我们如果往回想的话,《黄金周》,它其实跟你的小说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寒假》《好多大米》跟小说的关联度是比较明显的。
李红旗:对,可能表面上看上去关系要小一些,因为那个表现形式上更简单更纯粹了,好象是这个样子,我不知道。
现象网:如果说《寒假》跟《好多大米》它好多想法,跟你以前写小说时候的思考其实是有关联的。那《黄金周》其实也是和你平时的思考有关联的,但在你的小说作品里面是比较少看到的,《寒假》在你的小说里面是有原形的嘛。
李红旗:《寒假》?没有。
现象网:包括一些人名周志新啊什么的。
李红旗:小说里面的人名,大都是我朋友的名字,翻来覆去用,就好象一个演员不断的出现在不同的电影里面一样。 “周志新”就是为了方便才用的,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名字。
现象网:我就想问一下,简单讲一讲为什么会有《黄金周》这个一个片子呢?
李红旗:《黄金周》有点顺水推舟,《好多大米》之后,因为正好有投资,就拍了。其实有一点惯性拍的,顺着那个惯性,那接下来我肯定要拍啊,那拍一个啥呢?就拍一个这个吧。
在我看来《好多大米》是我的商业片。不是开玩笑,我真的要给人看的一个电影,里面还刻意地想要逗别人乐,还有情节线索,像故事一样,把人绕进入的…明显的有开头有结尾。
但是做《黄金周》的时候,我想我不管那一套了,我要自己想干嘛就干嘛。其实在做那个事情的时候,有一点过于任性了。《寒假》也任性,但是那种任性跟《黄金周》不同。
现象网:所以其实《黄金周》是个顺水推舟的作品,对你来说,还是凭着一种很本性的东西把它完成了。
李红旗:对,其实有点惯性的,说实话《黄金周》我不是觉得不满意。但是就是太任性了,而且我不满意的是什么?就是在那种状态下,一个惯性出来的作品。
现象网:你说的太任性指的是什么?
李红旗:任性就是我根本我就是想啥也不管了,就是那样去拍,我想怎么拍就怎么拍,而且又是拿着一大笔钱的,不是像拍《好多大米》的时候,几个朋友弄个PD150,然后就可以干了,虽然那个时候干的也不容易,因为什么都不懂也很困难,但毕竟那个钱是我自己来负责的,我借的钱嘛。《黄金周》虽然不是宁才自己的钱,但是国家的钱。
现象网:是一百万吗?
李红旗:大概就一百来万吧。那件事情我教训很多的,不是因为别人怪罪我,是我自己怪罪我自己。
现象网:你对作品很满意吗?
李红旗:我对作品很满意,但是我对别人不负责了,对国家的钱不负责,虽然国家也不对我负责,但是我想我不能要求国家,我自己该做的应该做到。
现象网:这样的问题会困扰你吗?会让你觉得不负责。
李红旗:非常困扰我,如果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还可以,如果我无意中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可能没事。但是当我意识到我对别人不负责任的时候,那个对我来说是非常困扰的事情。
关于负责任与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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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希特勒是不对的,可能是无法忍受的,但是那些人对我来说是更无法忍受的,因为他们带着一个好看的行头,其实是更坏的一个东西,我喜欢那种赤裸裸的坏人、恶人,那个没有问题。但是那种变着花样的伪善比恶那是更糟糕的问题。
现象网:其实人跟人在接触的时候,你觉得对别人要负责这个事情,会是你的底线吗,会是要重要思考的东西吗?
李红旗:对,很重要的,也不是说刻意坚持这个原则,就是我在想这样一个问题,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到底靠什么样的品性跟别人相处,跟自己相处,然后去做自己的事情。我现在活了差不多35年了,我想现在做这种总结,可能会清晰一些了,因为你已经经历过太多事情,你做过太多事情,你发生过太多事情,我想对自己作品还有就是跟自己合作的人,周围相关的人负责的那样一种心态,对我还是有一个致命的左右的力量的。
现象网:因为我想有时候对别人负责和对自己负责是一个很厉害的冲突。
李红旗:其实不是的,对我来讲。当然你要从这里面得到利益什么的,肯定就是冲突。对别人负责就是对自己不负责,对自己负责就是对别人不负责。
我经常会问自己拍这样的电影为什么?我想从电影里面得到什么呢?如果我想得到别人的承认或者什么,我一开始拍《好多大米》的时候,很多朋友就说拍这种电影是不对的,你要拍那个,你要给老外看,要拍地下电影,要狠,要有中国特色,一定要有妓女、警察,这样才会成功。
然后我想,我如果真的去做那种事情,我还没做我就已经失败了,我如果目的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不直接去做生意呢?我操,我绕着弯子然后去挣这点钱,获得这一点成功真的有意义吗?我不是说我完全没有虚荣,我有虚荣的,但是到最后那些部分可能真的不是最终左右我的。
现象网:就我为什么会提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我自己原来也有一些思考,当然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是在初中、高中的时候也想这些东西,但是想如果我一定要对自己负责的话,我可能什么东西都不要,我就自己找一个地方我拍一个,这个东西真的是对我自己最负责的,因为我喜欢这样的方式。
但那样的方式其实可能是对周围许多人就是不负责的。可能对我的妈妈、对我的父母、对我们家人是不负责的,其实这里面它就会有很多冲突的东西。如果说到做作品创作,其实也会经常面临这样的问题,其实作为影片作者来说的话,他一定有自己想要表现的东西,他想影片就是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是对那种投资人制片人来说的话,他当然也会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和一些限制在,他最希望说得就是在限制里面完成,那通常就会可能冲突。我为什么说对他人负责就是对自己负责,对他人负责有时候会是对自己的羁绊吧……。
李红旗:这些都是必须面临的,必须面对的,就是那种冲突。自身的冲突,你自己跟外界的冲突,其实那个程度上可能是一样的。但是不能因为怕有这种冲突,就找一个方便的方式来去解决问题,也没有啥方便的方式。比如说你去避开一个问题的时候,可能后面多了潜在的两个问题,甚至是十个问题。一下子就是会十倍以上的往上涨。
现象网:就是说这样的冲突在你看来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东西,它必然存在。
李红旗:必然存在,而且必须要硬着头皮去面对,而且到最后还得在这种去面对去解决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问题,首先是发现自己的问题,然后再发现外界的问题。外界其实永远像一面镜子一样,这个世界。我觉得如果清晰的话,他会发现每个人、每一天度过的时间都会像镜子一样的,它可以更清楚的让你看到自身的问题,认清自己的问题。所以说这种冲突我觉得不但不要去避免,反而要抖擞精神去迎接,去面对,当然不是要非得刻意把自己绕到一个麻烦里面,但是当有麻烦当你冲突的时候,要打起十倍的精神去面对。
现象网:当然,在这个世界,关于这样一些冲突,就是人个体跟自己、跟外界之间的的这种冲突,其实有解决方案,包括宗教什么的都会提出自己的一些理论,提供一些解决方案。当然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也在不同场合说过一些这样的话,说那些宗教的种种东西其实都是,怎么说呢,他其实没有解决问题,他其实制造更多的问题。
李红旗:对呀,缓解嘛。当然,我不敢说我所有的都是那样,据我了解的。因为我也会认真的去看一些宗教方面的书,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每一个想去试图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我都有兴趣认真了解。但是据我现在了解,没有一样可以是真正解决的问题,就是缓解。你去缓解问题的时候,注定是让问题更严重,就像吃止疼药一样的,一个人身体疼的时候,他吃止疼药,或者吸毒。吸毒之后,你当时只是感觉不到疼了,那个疼痛感不是问题本身啊,他一定是有内在原因才会疼的,你只是把疼给止住了,那不是让问题更严重了吗?那问题肯定注定会更严重的。
那我也很讨厌这个社会,就是人组成的这个社会,特别是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时候。当然,我现在也不仅仅是讨厌了。我想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也一定有道理的,是注定的。因为不把自己的弱点、缺陷发展到一个极限的时候,你也发现不了他们或者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
现象网:就是因为你觉得它是有道理的,然后你就不再讨厌它了,这个东西会存在逻辑关系吗?
李红旗:会呀,因为原来我想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么糟糕,就是因为有了人的存在,但这个想法其实是很幼稚的。
我现在想人之所以变得越来越糟糕,那一定是也道理的,我不仅仅是意识到这一点。你要认识自己的缺陷只能从外界去认识,别人身上反映出自己的问题,潜在的问题和已经存在的你自己看不到的,因为人是很难回头去向内看的,每个人都说我要反省,我要换位思考等等,其实这些也都是在某种程度上而已,真真正正的去认识自我的,有能力去认识的人,我相信目前还没有出现过,只是有无数的人在尝试,已经走得很远,但是完全认识自己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做到过这一点。但是不能因此就放弃这件事。
问题一定出在自己身上,因为问题也出在人身上,至少目前是。最后解决的就是人的问题,人的问题首先就是自己的问题,如果老听到别人说,你这样也不对,你那样不对,整天吵的乱哄哄的。然后要么是政治问题,要么比方说是环境问题,要么是什么思想上的问题。一部红楼梦,研究几百年一帮人就能吵成那样,几代人几代人的研究这种小问题,太混乱了。但是人人都觉得很正常,每个人还乐在其中,我怎么才能觉得这个世界是可理喻的呢?
我肯定觉得是不可理喻的,(思维的乐趣),思维的乐趣,就像我刚才说得,我最受不了的一点是什么?就是在我电影里面出现幽默,乐趣这个事是最讨厌的。我最早看王小波作品的时候很早了,还是挺吸引人的,因为他写的好看嘛,有意思。那个大概是94、95年的时候,96、97、98大概那几年的时候,因为馆里也没有那么多好小说可选择的。到最后看王小波的随笔,很多,当时出了一大堆的书,真的我无法忍受他的很多的想法的,我特别受不了,他觉得追求乐趣就是此生的目的,就是找点乐子,那个我是完全没法认同的,而且我非常反感那种认识,而且靠那种认识去生活去做事情。
王小波聪明,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多了,越聪明的人,干的坏事情越多,善良的人多了,越善良的人干的坏事情越多,但是他们还认识不到问题。就像希特勒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坏人,其实生活里的坏人多了,但是他们都可以互相容忍,还互相沟通的挺好的,觉得充满了爱,还不断的为这帮人奉献爱心,很多人比希特勒恶心多了,尤其在电视奉献爱心的人。我觉得希特勒是不对的,可能是无法忍受的,但是那些人对我来说是更无法忍受的,因为他们带着一个好看的行头,其实是更坏的一个东西,我喜欢那种赤裸裸的坏人、恶人,那个没有问题。但是那种变着花样的伪善比恶那是更糟糕的问题。
现象网:我问你一个问题,关于善恶,刚刚你谈到说,其实那种赤裸裸的恶你是喜欢的。
李红旗:我至少不反感。
现象网:我想问的是,如果像那种赤裸裸的恶,直接作为到你的小孩的身上的话,你还会喜欢他吗?针对他的对象是你的孩子。
李红旗:至少比那种伪善容易接受,当然我要去对抗啊。伪善的话,我会非常恶心的,如果用伪善对待我的孩子的话,我会非常恶心。但是如果一个人赤裸裸的,我就赤裸裸地跟他对抗。但是如果是一个伪善的东西,我不能去赤裸裸地跟他去对抗,因为那个东西就变得很纠结了,那种东西是最让我无法忍受的。而且他用伪善的方式去做事情,对我们孩子的话,那我又不能赤裸裸的去跟他对抗,他是以一个无辜者和善良者身份出现的,他自己做了坏事情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感动的不行呢可能。那我用什么态度去对待这种人呢?我唯一的方式可能就是敬而远之,敬而远之的话,我心里可能还窝火,那搞得我会很痛恨这种人。如果是一个赤裸裸的恶人,然后对我的孩子或者直接对我的话,那我能赤裸裸的跟他去对抗,我觉得那是一种很爽快的关系,我并不是说,喜欢别人对我施暴、施恶,而是说我知道用什么态度,直接我就跟他去对抗了,但是伪善的话,会搞得我非常的窝火的,我又没有办法去爆发出来,因为他是一个可怜虫,他可能故意在你面前可怜巴巴的样子,但是又是他妈恶心的小人,我要去打那样的一个人,我都觉得我下不了手,我如果要去对待那样的一个东西的话。但是如果一个恶人冲我一拳冲过来的时候,我可以一拳就直接冲过去。
现象网:这是不是一个真与假的问题?
李红旗:就是伪善,我觉得善恶都可以去忍受,但是我不觉得善好或者恶好,他们同样糟糕,也同样可能做得出好事情,同样可能做一些糟糕的事情,不止是有伪善的,还有伪恶的,那些虚张声势的,外强中干的那种很多的。
我前几天看杂志,有一个人给我印象很深刻,就是好莱坞的一个什么经纪公司,最大的那个叫什么CAA,他在美国的老板,是很成功的一个商人。很多人都会讨厌他,因为他抢了很多人的生意啊,但是都对他没有办法,因为那个人太成功了,然后他说了一句话:其实我要的很少,很简单,我就是想获得别人的尊敬。
这句话听起来好象是冠冕堂皇的,而且,我操,太好的一个人了,要的真少,我们真应该尊敬这个人,但是那个要求是一个非常恶劣的东西,你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的尊重呢?他自己没有能力尊重自己,才会要求外界去尊重他,那这样去想的话,希特勒是不是比他要的更少呢?他也仅仅要求的是别人的尊重呢?他的方式、手段跟希特勒有什么差别呢?希特勒就是更直接杀人,而他是用另外的方式,把别人搞到他的商业陷井里面去,活的跟烂泥一样的环境,真的,商业就是跟沼泽一样的东西。
而且那个人有一句话我还印象深就是:那种典型性的外强中干,他说“跟别人打交道的时候,你要永远给别人这种这样的印象,就是你背后有一根棍子。但是你要知道,当你真的把那根棍子拿出来的时候,你其实已经败了。”商人真的是虚弱无比的。
我也讨厌那些搞政治或者反政治的知识分子,整天老唧唧歪歪的搞。当然我不是说中国的政治是对的,我只是不屑去谈论这些东西。如果你真的觉得问题就出在政治上的话,你直接拿着枪跟他们干去。在背后唧唧咕咕地骂,我觉得真的是很猥琐的一种行为的。我真的永远无法接受那种,特别是唧唧咕咕之后,还觉得特别有正义感在自己身上,然后冠冕堂皇的那部分人。
关于超越政治等具体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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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认为你现阶段是真正超越了这些东西呢,还是说自己就是没办法去解决这样的问题,只好去研究更高的东西?
现象网:你觉得你自己超越了这些很具体的政治问题,宗教问题,社会问题,还有这些思想层面的东西?
李红旗:我不敢说,我不能这样说,但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这些仅仅是表面的问题,但我现在也没有以前的盲目的对自己过于自信,我想我会认真的去了解所有的部分,尊重每一个人的想法,包括刚才说的那些,我也是一个情绪冲动的说法,过后,我看到那些还会去了解的,我要想想他们到底为什么这样做。而不仅仅是反感就完了,我还是会认真去听、去想。
包括冯小刚的电影,那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看,我也会去认真去看,而且会很尊重冯小刚的,我不觉得他做得是对的,但是他挺诚恳的,他的认识就是那样,他认为情感,日常生活,就是生活的本质,真理的一部分,然后他去真诚的表达了,与张艺谋和陈凯歌相比,我更尊重冯小刚,因为冯小刚自己说的话,起码是他自己相信的。
现象网:说到现在我有一个很深的感受就是,对你来说其实对错并不是重点,你也并不在乎这些东西,也并不在乎善跟恶,因为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同样的,至少是真的。
李红旗:对,可能说真的东西,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解,因为好多人都要求真实,真诚。但是真实是需要能力的,不是任何一个想真实的的人,就可以做到真实;任何一个想真诚的人就可以做到真诚,那个是能力的。当然我现在要说的可以清晰一点的就是,我受不了的两种东西就是在外界的话,就是我非常鄙视伪善跟伪恶,善恶我都会很清晰的去看,去了解他们去对抗他们,或者去交流一下,沟通。但是伪善跟伪恶那个是没法去交流的,他表现出来,我就知道这个是没有办法交流的。
现象网:我们回到刚才那个关于政治、社会那些东西。那刚才我问你,你觉得自己是不是超越了这些问题,其实这些东西作为一个表象来说的话,现在他最多作为一个思考反自己过程中的某一个方面而已,其实他不值得去谈。
李红旗:不是不值得去谈,值得去谈,但是那些都是表层的问题。我想我接下来也会拍一个关于政治的纪录片,但是政治在那里面是一个时代背景,最终所要转达的是人在世界上的处境和品质。
现象网:来之前我和王我沟通了一下,因为他之前也跟你有过一次很深的交谈,他跟我讲:你说服他了,关于超越这个事情。我跟他交谈时候他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关于超越这个问题,他其实还是怀疑,他讲你到底是在逃避呢,还是真正的超越了?
比方说像你刚才讲的,你如果讨厌政府,你不要跟别人去讲,你直接拿着枪去干。还有就是上次看《798站》那个片子的现场交流中,你提到说,大家不要去打情骂俏。你如果觉得不爽,你就去干。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说你是这样的观点,你自己会不会去干,如果你不去干的话,然后你又觉得它是有问题的,可是你自己又不去干,然后你的答案是:你不去干的原因是有一些更重要的问题要做。
李红旗:这个是逃避,这里面有矛盾。
现象网:我不认为它是矛盾,但是它在逻辑上会让人产生这样的一个联想,就是说如果你认为这个东西有问题,可是你没去干这个事情,然后你的答案是我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做, 更重要的是反自己,那它反自己这个东西,在我看来,也确实是人生中很重要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考虑:假如说看到一个东西,我也很讨厌,但我自己从来没有作出努力,或者我作出行动去,比如说只要我看着不爽,我就出去跟他干一架,可其实我做不到,至少目前我没法去做那个事情,所以,后来我自己也去思考一些形而上的东西。我也同意你刚刚说的政治方面的一些东西,都是属于表象,包括我们两个在这里讲话,其实都是表象。
你自己认为你现阶段是真正超越了这些东西呢,还是说自己就是没办法去解决这样的问题,只好去研究更高的东西?
李红旗:这个问题我尽可能清晰的去回答。你问我的时候,也是我整理我自己的想法的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不是为了说服你,而是为了让自己更清晰。
我觉得就像刚才那个问题一样,我受不了的是伪善跟伪恶。比如还是拿政治这个问题来讲,我为什么那么讨厌那些去骂政府的人,因为这里面我想一半以上的人,他们是有自己目的的,有利益在。像拍那些政治问题纪录片的,他们更多的是觉得这里面是有利可图,就像我一开始去拍片的时候,朋友劝我,一直从第一部到第二部都是那样。就说,你要拍中国特色,因为老外喜欢这样东西,这里面有利益的,会成功的。
现象网:会有一些朋友去劝你。
李红旗:对,我知道他们是好意,因为只有很好的朋友他们才会直接说,别的只会说冠冕堂皇的话,但是他出于好意,还是让我受不了。我知道他是好意,他是真的把我当朋友了,但是让我觉得这样的朋友是很纠结的事情,如果我一直很信任这个朋友的话,我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的脑子,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我会觉得非常失望的,就是那种很难过的失望。我想为什么朋友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我认识的他不是这样一个人呀!
现象网:我插一句话,当你的朋友这样跟你讲,这样跟你提出建议的时候,你觉得很不舒服。很不舒服的时候你有告诉他们吗?
李红旗:有两个朋友给我提过,第一部的时候是谁我就不说了,就是比我大的,兄长级的,然后对我有过非常大的影响的人,我会很委婉的告诉他,我会考虑你的意见。然后过几天我会给他打电话,我会说,我认真考虑你的意见了,我不是不想拍,我是没有能力拍那种电影,我认识多少,我就表达多少,表达我目前为止我认识到的东西,我只能用这种语气跟他们解释。
关于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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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茫,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迷茫,我不是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别人可能每个人都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那套谁都说服不了我,我比他们迷茫的多。如果说这是区别的话,就是唯一的区别。
李红旗:你知道98年的时候,我第一次去北京图书馆……是叫北京图书馆还是首都图书馆?
现象网:在魏公村呢?魏公村是国家图书馆。
李红旗:对,国家图书馆,我一进去,其实心里很难过的,因为我是一个纯野生的,如果我是知识分子也是野生的知识分子,全是靠自己摸索的。后来我一进去,看到整屋子书的时候,我想如果我需要了解到一些真正的知识,现有的这些东西我要都看完,有任何一个人能看完这些书吗?这些书真的有意义还是什么?如果真的有意义,那你要全部去掌握,如果说知识,自古以来人认识世界的这些知识,如果他们都是有意义有用的话,我一生都他妈看不完这些书。
现象网:在98年的时候,你在想,你还在想关于意义的事情是什么。
李红旗:我肯定只想这一个问题的,就是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然后我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意味着什么,其实就这两个问题。
现象网:那你现在还在想这个问题。
李红旗:我只有这两个问题呀,可能意义这个词已经用坏了,会引起误解的,我刚才说了,不是意义,是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为什么存在,我为什么又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别的没有了。说实话所有的欲望,不管是性欲也好,食欲也好,乱七八糟什么欲也好,它们不可能是最终控制我的力量,可能对大多数人是那样的。
现象网:那你刚才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意味着什么,你觉得意味着什么?你在思考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就是说我们回到刚才说,就是说你一天到晚思考这样的问题,这个东西是能够让你超越政治啊或者是什么思想,你怎么想?
李红旗:现在又讲到这个,我可以尊重冯小刚,我为什么不能尊重那些跟政治做斗争的人?
不是这样的,我有时候可能过于偏激了,就是既误导了我自己,又误导了听我说话的人。比如说我最尊敬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张志新,文革时候的张志新。我之所以对现在老是谈政治的那些人厌恶,是觉得那个话题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用来消遣的流行的东西了,我对他们反感。里面至少有一半的人,是拿这个作为消遣的。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前几年的时候,一帮学院的老师,他们一帮人,所谓的自由知识分子,老爱搞聚会,聚会的时候,谈的那些东西,政治,民主,中国问题,叽里哇啦的一大堆,说得眉飞色舞的,语调也不严肃。我只有一次偶尔碰上了。那时候正好是艳照门那个事情沸沸扬扬的时候,他们先是谈民主、政治,接着就从这些义正词严的话题转向了艳照门。谈这个的时候,他们更眉飞色舞,很开心,很高兴在那边看图,什么的。
一开始我尽量避免参与这种谈话,我就作为一个旁听者,后来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们在谈论民主、政治的时候,跟你们那些瞧不起的那些人,那些猥琐的小市民对这种艳照门感兴趣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呢,仅仅是一个乐子而已。伪善和伪恶,我只讨厌这样子的。
如果一个人真正的、他没有任何杂念的、很纯粹的要跟政治做斗争的话,我还是那样说,我不认为这是世界的一个根本问题,他就是一个工具,通过这个工具反映出,不管是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身上的各种各样的优点、弱点,体现出来,他仅仅是一个工具,一个途径。
我不觉得现有的政治体系,把美国的换成中国的,或者把中国的体制换成美国的,然后彼此都好了,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问题,包括欧洲那些所谓的民主国家,也会有问题呀!每个人都变得很懦弱、胆小,我操,那样的人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吗?生活的很好,然后环境也很优美,就是变成一群穿着华丽的衣服,生活在优美城市的一群蛆而已。中国只是一群赤裸裸的蛆,但是像欧洲,也不过是些包装过的、精美的一群蛆,仅此而已啊。
他们想通过政治达到什么目的呢,就是让人过上美好的生活,人这种动物最终目的就是要让他们过上美好的生活?人这种动物真的值得让他们去过上美好的生活吗?或者是真的有一种美好的生活让人过上,就觉得所有的都满足了吗?
现象网: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李红旗:我在认识问题,还是这个,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的,而且所有人认为很重要的部分,对我也没有真正的左右的力量,就是生来的,比如欲望,没有欲望人是没法活下去的,我承认这一点。没有性欲,人也没法繁衍,没有食欲人早就饿死了,人不贪婪的话就会被别人给抢光,这是一些基本的本能。
但是那些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些表层的,让我能够维持活下去的一种方式而已,我并不沉浸在里面,也并不为这些东西陶醉,它们没有能力让我去陶醉。至于世界为什么会存在,我不知道,我要知道的话我不早就解决问题了吗?
现象网:那你去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才你要去思考?还是因为什么东西?
李红旗:对呀,因为我不知道,我迷茫,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迷茫,我不是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别人可能每个人都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那套谁都说服不了我,我比他们迷茫的多。如果说这是区别的话,就是唯一的区别。
还是回到政治那个问题,因为这个是具体的。如果一个人真的是一个民主斗士的话,我会尊重他的,虽然我不认同他做的事是正确的,但当他真心实意的去做一件事,像张志新那样的人,很纯粹的一个人的话,我会油然而生敬意的,我觉得她至少在品质上会让我肃然起敬。
但是如果一个人假惺惺的,仅仅把这个当成一个乐子,或者做为一个谋取利益手段的话,我觉得就是猥琐。拍一个政治纪录片,然而他的目的跟这个政治没有关系,没有什么关系,或者有关系也仅仅占10%。因为人都有良知,看到看不惯的事情,看到这个社会上的恶人恶事,他都有一点生气,但那点生气,又不足以让他去反抗,然后又有利益在里面,让他去做了一个他妈不痛不痒事情的时候,他就沾沾自喜的时候,那我痛恨这种人,比痛恨一个生活里面一无所能,又懦弱或者什么,一点能力都没有的人,比讨厌那样的一个人更讨厌,因为全都是伪的,全都是假的,我肯定对这种事无法忍受。
如果我痛恨中国的政治,那我更痛恨的是用这种态度跟中国政治做斗争的那群所谓民主人士,而且还有很多人,他们不但没有能力拿着枪去跟他们干,去跟自己反对的东西干,而且他们还在国家体制之内,领着国家的工资,一边在那边骂共产党,我操,这他妈太萎锁,太龌龊的一个行为了。你要骂人家,你至少把职辞掉,你没胆量去杀人的话,先把工资,我不领你这种,那种有骨气的人,饿死还不食嗟来之食呢,你一边吃着这种饭一边骂着给你饭吃的人,这是他妈的什么行为呢?萎琐嘛,很萎琐,很卑鄙的一种屌行为表现,然后又要以一个冠冕堂皇的姿态站出来在这边展示自己,像这种一种人,所做的这样一种事情,反映出太多的一个人身上到底是多么卑劣的,各种各样的元素在里面。
关于卑劣与猥琐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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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首先是讨厌自己了,我首先是讨厌自己的。
现象网:你觉得你身上有卑劣的元素在吗?
李红旗:都会有的,都会有的,可能不像他们那么致命,他们只是在某一个方向上比我明显,而我身上有很多潜在的东西。
因为我首先是一个人,我对这些东西无法忍受,我经常会想为什么无法忍受呢?我是要弄清的,不能把它们隔离就完了,不可能的,因为他们身上反映出来的,我身上一定有的,要么是潜在的,要不就是以别的方式呈现的,而我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的。但我要对自己更狠,我原来一直说要对自己狠,要对自己狠,但是还没有能力真正对自己狠,往后我会对自己更苛薄更狠,我对别人苛薄,也就意味着我会比对别人十倍的苛薄加到自己身上,一定要把自己身上潜在的,哪怕微乎其微的东西都给逼出来。
现象网:你可以说一说,你自己身上卑劣的东西是什么吗?
李红旗:虚荣,轻浮,贪婪,所有的人身上的,我都会有的。
现象网:刚才说的那些伪善伪恶有吗?
李红旗:伪善伪恶都会有的,只是不像别人一眼看到的那么明显,别人可能会忽略,我自己不会忽略。
当然大家看起来说李红旗这个鸟人已经很好了。但是我自己知道别人有的问题我一定也有。我不能被别人忽悠,更不能被自己忽悠。有时候不是靠自己就能做到的,需要外力逼着自己转头往里看。其实很多事埋得很深的,它变着花样的出来,去搞你那些弱点,变着花样的,其实弱点不是消失了,它变成另外一种形式,然后不但你自己看不出来,别人也看不出来,大多数人都看不出来,或者你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了,但是只有你自己能够有能力看清自己的问题,但是你又不能去看,那个是最危险的。就像中国自古以来那些人口众多的被载入史册的德高望重的人,德高望重可能比公认的卑鄙下流更卑鄙下流。
现象网:但至少你在看嘛,对吧?
李红旗:我在努力。我至少不放弃这点,我知道我的问题一定是所有人身上都有的,只是别人呈现的更明显,就像一个显微镜放大镜一样的,他们只是在某一点上放大出来了。
现象网:那你现在能够坦然面对你自己所谓的猥琐的东西吗,还是其实也是在讨厌自己?
李红旗:我当然首先是讨厌自己了,我首先是讨厌自己的。
这句话其实好多年以前我忘了谁跟我说了,我忘了是一个什么样的访谈。但就像刚才说的,有时候说一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仅仅是认识,离做到还差得很远呢。如果我真正有能力的话,是能够一步步的去做,而不仅仅是一个认识。
现象网:你所谓的一步步去做是说,你要把那些猥琐的东西慢慢的反对掉、摘除掉,还是说我要做的东西,OK,我让这些东西我也不去管它,我就让它呈现出来,反正我就是这样。
李红旗:就是目的不是为了让他呈现出来,那样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而且我相信人不管是善是恶,是爱是恨,情绪上是欢乐还是悲伤,不是说把它给消灭掉,而是最终你有能力站在一个核心的位置,自己把握住自己所有的矛盾,然后你的矛盾就是为你所用的,而不是你是为你的矛盾所用,变成你身上的矛盾的奴隶,你天生弱点的奴隶和天生优点的奴隶,而是你所有的优点、所有的缺点、所有的矛盾你都有能力最后站在一个核心的位置上,然后把它把握的很紧,你自身不管是身体还是智力,还是情感,都变成你的工具,而不是他们把你当成一个工具。
现象网:如果你到那时候,你还会讨厌你自己吗?
李红旗:那时候我可能就既不讨厌也不喜欢了,剩下的就仅仅是要做什么,而不是讨厌别人讨厌自己,就是这个意思,因为这还是一个认识的过程嘛,我为什么讨厌别人,是因为我自己身上还是有那种东西存在的,还是有不清晰的部分,自己对自己还是没有办法。
当一个人对自己有办法的时候,才可能真正的要做该做的事情。并不是说一个认识,可能你自己对自己真正有把握能力的时候,真正具备把握能力的时候,也就同时看清了这个世界真正的问题。即使到目前为止,我也刚刚有能力跟自己做对而已,并不是说我发现问题在哪儿了,问题的最终认识肯定跟能力是一体的,最终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儿,这个世界的问题在哪儿,也就意味着你有能力跟自己跟这个世界去做斗争了。
关于李红旗电影的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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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电影肯定有前因后果,然后还要给别人解释出来,我这部电影到底是干吗的,然后传递出了一个我的什么中心思想,我他妈没有中心思想,而且我要否定所有的中心思想,不但否定别人的,我也随时否定我自己
现象网:像你的这种思考,跟自己做对,然后对自己的一些认识,这样的东西我从你的小说里头我可以说可以明显的看出来,还有你的斗争。像你的电影来说,我觉得不是特别能看出来。
李红旗:对,像前两部电影的话,我觉得扭扭捏捏,造作,你看那种成份是很明显的,因为本身它非常恶毒,然后又想优雅的表达出来,《寒假》也是那个样子,但是《寒假》感觉稍微开放一点,但是其实也是存在不同的问题的,这可能需要很多年的改进。
现象网:其实我看这几个片子,我自己会觉得说,其中有一个感觉是,我会感觉很无趣。
李红旗:那是最起码的一个,就是它的外部特征。像一个人的面相一样。
现象网:对,就是这个无趣,我为什么会提到这个无趣,就是刚才你说如果能已经能够控制你本身那些优点,所谓的优点跟缺点的时候,你完全认识的时候,你将会不喜欢也不讨厌这些东西?
李红旗:我想最后一定是这样的,应该是那样的。
现象网:对,因为那个方面冒出来,刚才我首先反应出的一个词就是无趣。
李红旗:你没发现我的电影里面都是无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