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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冰峰专访︱影像的行动需要置入当下的社会现场

2019-07-30 20:19:42 来源: CEF实验影像中心 作者:CEF

 
 
 
对谈︱T A L K
 
CEF:这次实验影像中心“在线电影院”首个策展单元,主题“行动的摄影机”来自2017年年底的一次亚洲影像艺术论坛,作为策展人,能否简单谈一谈这次展览和上一次活动之间的关联?
 
董冰峰:把“行动”和独立制作、影像艺术联系在一起的思考和实践,其实近些年在国内的一些个体创作者和影像项目的主题里非常的突出。我想主要的原因,不仅仅这看起来像一个“口号”,更多的是对于这个“口号”背后的中国社会、文化和政治状况的一种强调“行动主义”式的介入。比如这次展映节目中的吴文光导演,他参与发起的草场地工作站的工作计划的主旨就是“行动”。
 
那么2017年我主持策划在北京的“亚洲影像艺术论坛”,也是以这个出发点来思考的。我们不仅仅是去探讨今天影像艺术在亚洲范围的概念定义、实践方法以及理论构架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把这些问题要放到急速变化、动荡不安的亚洲社会现场中。事实上在论坛中,我们也非常明确的看到了亚洲同仁们非常激进和“在地”的思考,而没有局限在所谓的一种影像艺术的历史和学科定位中。
 
所以这次有机会来组织一个影像艺术展映项目时,“行动”是首要的概念考虑。
 
CEF:我们该如何理解“行动的摄影机”的行动意涵?尤其在当下和这个科技迅速发展的境况中,影像的生产似乎也在加剧,行动是否仍然有效?
 
董冰峰:如果我们强调“行动”,那么首先就必须对今天的影像艺术:主题、生产和传播展示这一整套的机制有根源性的彻底反思。但是这个机制看起来是“恒定的”,具有决定性的,不会因为社会和科技的发展有根本的变化。
 
回顾在整个电影史和活动影像艺术的历史,在每一个关键性的转折和突变的时段,我们都能发现一种影像艺术的革命性的理念,总是对这个生产和观看的机制有着颠覆性的反思和实践的,无一例外。简单来说,三十年代的欧洲为主的先锋派电影,五十年代世界范围的的“新浪潮”,九十年代“后电影”以来的多媒介影像,都是在不断的挑战和拓展这个机制所包含的框架和去框架化的激进演进的过程。
 
当代中国的影像艺术,比如1990年代以来的独立制作、录像艺术和媒体艺术等等,在世界的影像艺术的历史发展对比来看,既有非常不对等的时间差,也是比如1990年代以来就逐渐和这个技术变革时代“全球化”的融为了一体。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过程阶段。也就是说我们既要讨论一种西方框架内的影像艺术历史,同时也要不断的表达自身的“在地化”的这种复杂性:既冲突又融合的过程。所以,对于“行动”概念的这种思考和实践,也要放在这个历史和现实的语境之中。我想这次展映的节目,都反映出前述的这些问题的复杂和过程。
 
CEF:首次尝试在小程序里策划在线影展,您觉得和在美术馆做展览有什么不同?很多人认为,流媒体的影像传播对于美术馆收藏不利,您怎么看这之间的关系?
 
董冰峰:过去二十年左右我的部分工作,一直就同时包括了策划影展和美术馆展览的部分,我个人的希望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过去的一些项目中,比如在南京的中国独立影像年度展,和北京的独立影像展中,我都有推动了艺术家影像项目为主的实验单元。甚至栗宪庭电影基金还非常支持的策划了在当代艺术和电影之间议题的书系:《蔡明亮:从电影到当代/艺术》《杨福东》《RAQS媒体小组:动力沉思》。
 
如果从研究角度来看,跨领域跨学科的方法其实在今天已经非常的普遍了。我们所讨论的“当代电影”,宽泛来说,就包含了所谓的“从影片到装置”这个概念的演变。从美术馆和艺术的角度来看待今天的电影,或者说更多的艺术家开始创作工业类的、实验性的影片,这些在国内外美术馆的工作主题、大型影像展,和一些重要的国际影展上都可以看到这种明显的变化和现象。我们应该打破更多的界限和分类。
 
影像艺术如何进入美术馆收藏,可能这个问题对于国内的艺术生态来说问题更突出。一个原因可能是国内很多的新的当代美术馆本身的藏品就很有限,另外中国艺术市场的主流还是倾向传统的艺术媒介,摄影和影像艺术的市场化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累积。但是我们不要忘了中国的当代美术馆已经是世界的当代美术馆的大的网络的一部分了,我们自身的工作主题,展览项目,藏品和研究,也应该具有非常的国际化的眼光。这个不是说我们不要重视自身的艺术历史和作品的研究和整理,而是要以一种更宽广和动态化的发展眼光来看到今天的中国的当代美术馆的现实境遇。我们不能仅仅去拿来和引进国际知名的展览和艺术家当作“国际化”和美术馆营销的主要手段,更需要重视和深入自身的本土化的工作主题和艺术研究。
 
CEF:这次展览的5部作品,有纪录片,也有实验动画,还有录像作品,在型态上比较丰富,在表现风格和对媒介材料的使用上也有很多不同,这种多样是否也是展览追求的一个效果?或者它们之间存在某种内在的联系?
 
董冰峰:前面谈到,中国的影像艺术既是受到国际的影像艺术史的影响,又有非常突出的本土化问题的反映。这种影响和反映不是单一的,可以划出界限的,而是一直就处在一种混杂和并行的发展状况中。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比如从2000年开始,中国的独立制作、录像艺术和媒体艺术,就有着非常丰富的形式语言和作品风格的产生,我们必须要重视这种多样性的现状,而不是去衡量哪些作品是艺术家的,哪些作品是导演的。当然我们也看到这次展映节目中的这些作品和艺术家,其实他们在影展和美术馆中都表现的非常的活跃和具有开拓性。丰富性和创造性是我在策划这次展映节目中比较重视的一个问题角度。
如果大家和观众仔细来看,这五部作品的先后、互相之间,都存在一个很有趣的线索和变化。这些影像作品又都深入的表达了中国现实的某些内在精神结构和个体生命经验。我也很高兴这次能够邀请到这五部作品。
 
CEF:微信2018年的官方数据显示,每个月有10.8亿用户保持活跃,这意味着影像的观看和传播方式正在发生很大的变化,您怎么看影像的未来发展?
 
董冰峰:“未来就是现在”。
 
每一次对于未来的期待,都需要对“当下”有着更重要的思考与实践。
 

策 展 人 

董冰峰︱DONG BING FENG

董冰峰,现为中国美院跨媒体艺术学院研究员。曾先后担任广东美术馆与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策展人丶伊比利亚当代艺术中心副馆长丶栗宪庭电影基金艺术总监、北京OCAT研究中心学术总监。同时他也担任多个艺术机构、艺术理论丛书和影展的学术委员、主编与国际评委。曾获"CCAA中国当代艺术评论奖"(2013)、"《YISHU》典藏国际版中国当代艺术评论奖"(2015)和「何鸿毅家族基金中华研究驻留奖」(2017)。董冰峰的研究领域包括影像艺术丶独立电影丶中国当代艺术史丶展览史与当代批评理论。
 
Dong Bingfeng is a curator and producer based in Beijing. He is a research fellow in the School of Inter-media Art, China Academy of Art. Since 2005, Dong has worked as a curator in Guangdong Museum of Art and Ullens Center for Contemporary Art, Deputy Director of Iberia Center for Contemporary Art, Art Director of Li Xianting’s Film Fund, and Academic Director of OCAT Institute. In 2013, Dong was awarded the “CCAA Chinese Contemporary Art Critic Award”. In 2015, he was awarded the Chinese Contemporary Art Critic Award of Yishu: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Art. In 2017, he was awarded the Robert H. N. Ho Family Foundation Greater China Research Grant.
 

展映回顾

“行 动 的 摄 影 机”
2019.5.24-2019.06.30
实验影像中心-在线电影院
 
艺术总监:陈友桐
策 展 人:董冰峰
艺术家:雎安奇/周啸虎/吴文光/黄文海/雷磊
 
 
2017年年底在“行动的摄影机:亚洲影像艺术论坛”现场,我真实感受到亚洲艺术同行之间的隔阂和清晰的距离感。简单来说,这种隔阂与距离感并非来自大家对于当代艺术的理解不同以及不均衡发展社会状况下的心理落差,而是源于在面对面交流中深切感到的,不同区域及国家在战后漫长意识形态制度对立和封闭中,各自保有的文化结构之间的陌异以及彼此信任心理的缺失。
 
今天,随着“中国崛起”产生的与周边区域更为复杂的经济及政治文化的关系,此时的艺术已经不能简单归纳为一种精神反映和独立的文化活动。我们所探讨的“影像艺术”,在这个科技迅速发展的全球化情境中,既是一种表现真相的必要立场,又可以说是一种强调伦理价值的关键文化行动。
 
作为续篇,同时也是此次实验影像中心在线展映计划的“行动的摄影机”,就是尝试将之前论坛的“亚洲思考”主题与对话回转到中国本土现场中来,邀请雎安奇、周啸虎、吴文光、黄文海和雷磊等5位艺术作者的5部作品参与展映。这5部作品涉及纪录片、录像作品、实验动画等多型态与风格,“行动的摄影机”将围绕这5部自2000年以来在社会立场表达与艺术探索价值方面兼备的影像作品,进行整体的系列放映与深入的学术研讨。
 
透过这些国际知名但在国内却罕有展出机会的重要影像作品,今天的中国观众可以跨越和反思与现实切身相关的不同影像表现形式的界限及其包含的艺术理念。同时,以摄影机为观察和写作/行动的基点,我们得以形成对于视觉观看活动中精神心理与剧烈变动的社会状况下文化理解的一种多样性把握。
 
董冰峰
2019年5月7日于北京彩虹路
 
In late 2017, while attending Camera in Action: Asia Moving Image Forum, I could truly feel the estrangement and distinct sense of distance between industry peers involved in Asian art. Simply put, this estrangement and sense of distance don’t originate in a different understanding of contemporary art, nor from psychological gaps brought on by a social condition of unbalanced development. Instead, they stem from long-lasting, post-war contradictions and segregation between ideological systems of different regions and countries, which were acutely felt in the forum’s face-to-face exchanges. There was an estrangement between everyone’s respective cultural structures, as well as a lack of mutual psychological trust.
 
Given China’s increasingly complicated economic and politico-cultural relations with its peripheral regions in the wake of “China’s rise”, present-day manifestations of art can no longer be reduced to mere spiritual representations or independent cultural movements. The “moving image” we aim to explore, against today’s backdrop of globalization and rapid technological development, is an essential standpoint of expressing truth, as well as a key cultural undertaking which places emphasis on ethical values.
 
As a continuation [of the forum], the online film screening program by CEF entitled Camera in Action attempts to bring the forum’s theme of “Contemplating Asia” and its entailing discussions back to native Chinese soil. Showcased in this invitational screening by CEF, will be 5 works by 5 film auteurs, including Ju Anqi, Zhou Xiaohu, Wu Wenguang, Huang Wenhai and Lei Lei. Their 5 works span a diverse range of motifs and styles, including documentary, video art and experimental animation. Camera in Action will revolve around these five post-2000 video works, which combine the expression of social viewpoints with the value aspect of artistic exploration. The integral screening of this series of works will pave the way for academic discussion.
 
Via these crucial video works, which despite being internationally renowned don’t often get showcased domestically, Chinese audiences can transcend and reflect on the boundaries of different forms of video expression insofar as they relate to their real selves, and the artistic ideas they embody. Meanwhile, with the camera serving as a pivotal point for observation and composition / action, we get a varied grasp of the psychology involved in the act of visual viewing, as well as of cultural understanding engendered against a volatile social backdrop.
 
Dong Bingfeng
May 7, 2019 / Caihong Street, Beijing
 
 
基于移动端特征与时代条件,实验影像中心借用线下院线的机制以及重启观影仪式,定时定候的上映和下映影片。同时推出系列专题展映的策划单元,通过在线影院呈现给观众,同时也将逐步优化与线下放映设备的同步与快捷连接,驱动影像不同维度呈现的可能性。
Given the attribution of mobile terminal in our era, CEF transforms a series of offline or physical cinema mechanism, such as movie watching ceremony, a specific time slot, spot and on-and-off screening schedule to be online. In addition, it curates series of themed screening units and presents them to audience on line. On the other hand, CEF interacts with physical cinema and strives to optimize offline facilities for a fast connection or even sync, actuating film presenting in various possible dimensions. 
 
 
实验影像中心(Centre for Experimental Film,简称CEF),是一个致力于影像展映与研究的机构,也是一个专注影像实验的资料馆。通过在线电影院,实验影像中心定期上映艺术影片,邀约策展人策划和梳理展映专题,并为影像作品建立数字化的档案。与此同时,实验影像中心积极联动线下电影院,连接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影像活动及各大电影节,促进影像展映的多重渠道交流,构建影像研究的多元文化生态。
 
除此之外,实验影像中心还将长期支持影像的创作、出品、制作等,包括继续对“艺术家的电影”的支持。
 
Centre for Experimental Film (CEF) is an institution dedicated to art film screening and study, with an archive focusing on digital image research and documentation. Through Online Cinema, CEF programs art film and video screening periodically, inviting professionals to curate screening series and documenting work in digital archive. CEF as well integrates with offline cinemas and interacts with regional and global film festivals. In all, CEF promotes a multichannel exchange on film and video screening and constructs a multicultural ecosystem in experimental film study. 
 
In addition, CEF is committed to supporting the making, production and creation of artistic film and video, including unremitting support to the Artist Film, the Young Curator and the Young Director proj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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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博一︱乌镇十谈

2019-04-08 20:57:21 来源: 打边炉DBL 作者:冯博一

3月31日下午,“时间开始了—2019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在浙江乌镇北栅丝厂开幕,这届展览继续由冯博一任主策展人,王晓松、刘钢共同策划。

《打边炉》在乌镇对冯博一进行了采访,结合他在展览开幕式上的发言以及画册署名文章,我们摘录出10条展览陈述,形成这则“乌镇十谈”。发布前,经过受访人审校。

1 、做第一届乌镇国际当代艺术邀请展时,陈向宏先生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就说过,凭什么城里人想看艺术展就看艺术展,想听现代戏就能听现代戏,我们乌镇乡下人为什么不能想看艺术展就看艺术展,想听现代戏就听现代戏。作为策展人,我就是想为乌镇的乡下人做一个好看的、精彩的、有国际水准的当代艺术大展!这个展览就在他们家门口,甚至城里人也要专程到乌镇这个乡下来看这个展览!

乌镇是全球化的缩影,她以旅游闻名,来自四方八方的游客在这里汇集,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能够让大家在旅游之余,休闲之余,接触到来自23个国家和地区的60位艺术家的精彩作品,对于策展人来说,足矣!

冯博一在乌镇(摄影:Shirley)


2 、作为再次担任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的策展人,我一直在思考下面四个问题:

如何根据中国和世界局势的新变化而策划具有明确文化针对性的主题性展览?
如何在中国的乡镇汇聚并形成与都市相共生的公共艺术资源,而超越美术馆模式的策展事件?
如何避免受制于旅游经济的嘉年华式节庆活动,调整当代艺术进入乡镇的展览机制?
如何持续2016年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的影响力,寻求艺术乡镇实践方式新的可能?

这些问题也是当下不断扩张的周期性大展所面临和需要反省的一种瓶颈式问题。

▲ 宫殿废墟 | 詹姆斯·贝克特
装置,722cm×350cm×575cm,2016

3 、今年的主题是“时间开始了”,我们思考的是在世界格局出现了急剧变化的时代中,全球化已经走到了令人困惑的境地,甚至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复杂局面。我们以为一个确定的时代结束了,一切坚固的东西已经烟消云散了,但新的时代好像并未开始,起码我们现在所获知的信息,还不具备预测未来的更多条件。

这种由现实导致的不确定性未来,以及暂时难以逾越的边界、限制、阻隔等等障碍,使我们在时间序列的间隙里,陷入了一种混乱不安与迷茫焦虑之中。这是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而发出呼叫的时刻,是对全球化前景犹疑的时刻。

因此,以“时间开始了”作为第二届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的主标题,一方面是对现状做出直白、着力的表述,以回应人们在心底已经产生的共识与感知;另一方面意味着我们正处在社会转型的时间断裂带上,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一切又皆有可能。

▲ 双眩 | 安尼施·卡普尔
不锈钢,225cmx480cmx60cm+217.8cmx480cmx101.6cm,2012


4 、在主题展上,我们以“就在此时此地”、“震荡的钟摆”、“非常近,非常远”三个单元和“未来有多远”的青年单元,分别呈现于乌镇的北栅丝厂、粮仓、西栅景区内一万多平方米的不同展场空间之中。

与其说这次展览是60位参展艺术家在乌镇营造的一个视觉场域,不如说是一种对现实景观的记录和隐喻。他们面对时代的无力之感所进行的思考、判断、表达,提示出了某种警觉的作用,以抵达艺术介入社会和人类命运共同体所面临的诸多危机的问题意识。同时,这些作品赋予了内容和形式方面的视觉效果,于是视觉语言从非现实的层面进入到一个现实的层面,以此来表达他们对生存境遇的忧患意识与深刻关注。

其实,时过境未迁,那些被阻隔在内外边界的和离散在路上族群,离我们并不远。

▲ 另一水面 | 妹岛和世
铸铝、镜面不锈钢,椅子:85cmx85cmx34cm;布局:ø1000cm,2019


5 、有人问我乌镇的艺术展能不能复制到其他地方,我觉得很难。乌镇有财力和文化眼光,具备这两个因素的地方并不多。还很重要的一点是,乌镇是拿旅游的收入来投入做这个展览,而中国很多地方是花纳税人的钱在做,持续投入面临很多不确定性,并且他们往往总是有很多商业上的诉求,不够纯粹。

乌镇在这方面还是挺纯粹的,不惜成本地把展览做好。做这个大展当然会有很多的困难,很多的挑战,但在我这么多年的策展工作当中,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乌镇这样一种力度的支持和配合。


6 、这一届乌镇艺术展做下来我有一个体会,如今做展览要花的钱越来越多了,艺术家对设备和技术的要求越来越高,很多艺术家还要带上技术工程师一起工作,我在策展工作中越来越感到困惑,我们的当代艺术会不会被技术主导,成为“技术控”?做作品越来越烧钱?我们是否通过一些新的技术将要自己要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得更充分了?

比如1990年代,当时的艺术家都没什么钱,一群东村的艺术家做《为无名山增高一米》这个行为作品,完全没有成本,黄永砯做《<中国绘画史>和<现代绘画简史>在洗衣机里搅拌了两分钟》,也谈不上什么技术和成本,但他们的作品非常有力量。如今中国当代艺术的创作条件越来越好,作品的力量感反而弱了,我觉得这个趋势非常值得我们警惕和反思。

▲ 开放的禁锢 |王鲁炎
综合材料,尺寸依场地而定,2019


7 、在创作投入越来越大的时刻,我们是否应该重新思考一个问题:假如我们给每个艺术家100块钱,能不能做出有意思的作品?是不是当代艺术一定要花很多钱才能做好,金钱是不是一个关键因素?

有力度和智慧的创作,不应该被金钱捆绑。


8 、如今艺术家越来越职业,貌似和这个系统很合拍,职业化加速了这个艺术系统对个体的规训。越是在这个时候,我觉得我们越是要回过头来思考我们做艺术到底是要干什么,到底想表达什么,做作品的文化针对性是什么。

我们的艺术不应该走向苍白的技术炫耀,艺术要带着问题介入现实,始终保持质疑的态度,艺术只不过就是通过一种视觉化的语言来表达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 510个直流电机、棉球和70x70x70cm纸盒 | Zimoun
电机、纸板、棉、金属、胶带、线缆、电源,尺寸可变,2019

 

9 、在筹备这一届展览时,我们试着邀请一位在国际上很著名的艺术家参展,他给我回复邮件说,乌镇的艺术展太商业了。我感谢他的坦率和直言,但我也有一个困惑,我们如何来界定所谓的商业展览和学术展览,在城里的美术馆或者艺术中心,或者像798艺术区,他们做的展览就一定学术吗?在乌镇做的展览一定就商业吗?

其实问题的关键,我觉得不在于在哪里举办,也不在于谁来承担这个展览的经费,而在于通过这样一个展览,怎样把来自国际和国内的艺术家集合在乌镇这样一个场域,通过他们的作品来对现在这个复杂多变的局面作出他们的思考和回应,质疑和批判。

做当代艺术,就应该坦然若素地与身处的这个时代狭路相逢。

▲ 白色酷刑 | 格雷戈尔·施耐德
混合媒介,尺寸依场地而定,2006


10 、乌镇在旅游文化和旅游经济上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模式,比如乌镇戏剧节连续做了六届,在中国没有哪个城市做戏剧节能够做过乌镇,我当然希望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也能做到这个份上。

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做到第二届,我很难说它在中国乃至全球众多的展览中形成了怎样的一种气质,但要长远发展下去,我希望它能够形成一种模式,就像威尼斯双年展一样,能做一百年甚至更久,并且最主要的宗旨一直没有变。

但我们都知道,中国的未来有太多不确定的东西,比如像华侨城在当代艺术事业上曾经做得风生水起,但由于任克雷退休,投资和影响力都在削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

这就是我们的现实。今日的局势永远不会是你昨天所想象的模样,生存的环境往往就在一刹那间遭到摧毁,而我们只是社会变革这个复杂方程式中的一个变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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