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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萨奇(Charles Saatchi):彻底改造艺术世界的人

2011-10-13 13:00:47 来源: artspy艺术眼 作者:Ben Lewis(陈颖编译)

查尔斯·萨奇

我也许是唯一一个能够真正地说“查尔斯·萨奇(Charles Saatchi)挽救了我的命运”的人。1986年的假期,我在查尔斯位于伦敦西北部的Boundary Road画廊中做一名画廊助理,当时画廊里正在举办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与安瑟伦·基弗(Anselm Kiefer)的展览。我的工作就是在木支架上钻孔,以便安装挂钩将基弗的画作挂起来。这件事看似简单,但却非常令人头疼——稍一错手,我就可能在一幅价值100万英镑的大师作品上留下一个洞。除此以外,我还要用起重机来布置塞拉的雕塑作品,那些重达一吨的厚板或是不锈钢相互依靠在一起。它们很有可能是当时最重要的一批作品,带有一种戏剧化而又抽象的威胁感,以最简单的方式处理材料——倾斜、支撑和平衡;但它们同时又是致命的——一位技术工人在美国布置塞拉的一件作品时被砸死了,而艺术家自己也曾因为一次事故而在轮椅上坐了数月。那时我19岁,一个星期能挣80英镑。

Richard Serra,One Ton Prop(House of Cards)

有一天,萨奇来到画廊进行了一次闪电般地巡视,查看布展进度。我和其他人当时正扶着塞拉作品“One Ton Prop(House of Cards)”中的四张钢板。萨奇对我们说他希望改变一下作品的位置,因而我需要暂时固定住好几块钢板。“不要只让那个年轻人来固定板子,”萨奇说,接着就有几个更健壮的助理来接替了我的工作。这是我对萨奇的第一印象:有耐心、有控制力、为自己的工作人员着想。后来当我了解到萨奇画廊的发展史时,我几乎被那种愁思打败了。我认为萨奇的成功来源于他帝王般的性格——认真、有梦想、果断、勇敢,但同时又急躁、傲慢、脆弱、注意力集中的时间短暂。

萨奇很少接受采访,他甚至没有出现在他自己的电视剧集中(BBC2播放的《School of Saatchi》)。而萨奇在谈话时所用的语言也比较隐晦,所以人们在写关于他的文章时总像是隔了一定的距离,这就导致他的名气直到上世纪90年代还被隐藏在一个个的谜团中——要知道,当时萨奇是当地唯一一个收藏家。他用支票本为自己带来了知名度——通过断然地卖出他所收藏的山德罗·基亚(Sandro Chia)的所有作品,他毁掉了这位意大利新表现派画家的事业。当然了,萨奇画廊的历史还远不止这些。

萨奇画廊的故事有点像一部史诗。萨奇的第一任妻子Doris Saatchi点燃了萨奇对艺术品收藏的热情。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所有的朋友都在争论名誉和金钱的问题,大概是萨奇威胁说要把自己收藏的达明安·赫斯特的作品全部卖出去,这样赫斯特和他的代理画廊就会陷入低卖高买的困境。不过他的计划受到了竞争方的干预——他与County Hall的房东就可以展示什么作品进行了激烈的争吵。存在一夜暴富的情况,比如萨奇在拍卖行上售出上百万英镑的作品;当然也有极端的反例,这个我们之后再说。

很遗憾萨奇对这些争论并不在意,因为它们影响不到他的成就。在这些个人的戏剧性事件背后,萨奇三次改变了当代艺术史。在1985年至1992年期间,他买下了当时欧美主流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并进行展示,包括布鲁斯·瑙曼(Bruce Nauman)、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菲利普·古斯顿(Philip Guston)以及西格玛尔·珀尔克(Sigmar Polke)等——那些艺术家在当时已经扬名国内外了。当然,萨奇并没有利用他们的名声,他是一个输入者,但毫不夸张地说:当时英国没有一个藏家在做这些事,伦敦也不像巴黎、纽约或者柏林那样是当代艺术的中心,萨奇则是开始改变这种局面的人之一。

到了90年代,查尔斯取得了更多独享的成功。他资助了Tracey Emin、Gary Hume、Sarah Lucas以及Hirst等的英国年轻艺术家, 购买了他们从早期“Freeze show”(1988)上到Jay Jopling, Karsten Schubert等羽翼未满的年轻画廊手里的作品。

Marcus Harvey,Myra Hindley

1992年的YBA(Young British Artists)成立,查尔斯策划展出了这些作品。赫斯特随后在ICA举办了大型个展,这些备受非议的艺术家最终促成了Norman Rosenthal在老伦敦皇家学院名为“Sensation”的展览,它在1997年展取得了巨大的轰动。马克斯·哈维(Marcus Harvey)印有孩子手印的肖像作品《马拉·汉德莱像》(Myra Hindley)在英国遭到骂声一片。当1999年展览巡回至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Chris Ofili带有象粪的麦当娜也同样难逃谩骂。但他们中的一部分如今的作品售价在500,000英镑以上,完全站稳了主流市场。

查尔斯取得了各种意义上的成功。他做了一件所有策展人和评论家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发起一项新运动。正如阿波利奈尔 (Apollinaire)之于立体派,安德烈·布勒东(Andre Breton)之于超现实主义一样,查尔斯杜撰了年轻英国艺术家派(YBAs)。这不是空有其谈。YBAs创造了新的可以触及的带有典型英国独立团体风格的波普和观念艺术的融合。Sarah Lucas的甜瓜、黄瓜天然而离奇——酒吧超现实主义。Hume糖果色的抽象画俨然美国色彩系画家笔下的冰激凌。赫斯特的鲨鱼及其后续则是“入口——艺术作品”。YBAs使艺术更简单、好玩、充满生机(未必多有趣或是原创)。它加速了艺术风格向生产线和品牌化上的转变。

萨奇的YBAs不单单改写了英国文化的历史,还包括英国以外的。有日本沃霍尔之称的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也许是当今最成功的波普艺术家, 他在纽约和东京都拥有非常大型的工作室。他在高古轩的Britannia街画廊举办的个展中,在所受影响人物中赫然提到了赫斯特的名字。如出一辙的还有印度的Subodh Gupta,古普塔以打造百万美金骷髅头、轮子、核爆炸和午餐炊具混搭作品而闻名。另一位国际知名的艺术家艾未未也是受到YBAs影响的人物之一。他和他中国工作室的团队制造的任色半浸漆古代中国陶器被安置在一个个网格里构成一件装置。

如果你好奇他是怎么想到的,在旁边摆一张赫斯特的点漆绘画就能知晓一二。很难想象过去三十年的艺术史没有YBAs,更难想象YBAs没有查尔斯·萨奇。

查尔斯扮演中心角色创造了一种新的艺术类型之后,又领导开启了一个新的艺术经济。他被称为“投机收藏家(specllector)”, 一种融合收藏家和投机商人双重身份的艺术角色,在过去十年推动艺术繁荣的先锋人物。在此之前,收藏家购买艺术品收藏年数超过10, 20年, 投机商则在数月内倒卖手中的艺术品。然而从90年代末期开始,萨奇画廊开始将它的收藏以5年以内的周期进行市场流通。由于交易的私密性,很难得知这种活动的频率。但近年来这种方式越来越多的在拍卖行被看到。

在“绘画的胜利”(The Triumph of Painting, 2005) 展览中, 萨奇展出Peter Doig, Martin Kippenberger等艺术家的作品,并在几月后拍卖获得了大笔收益。其中Doig的一件作品被格鲁吉亚的一神秘寡头以6百万欧元的价格买走。

如今有众多的投机收藏家,其中包括美国的收藏沃霍尔作品的Mugrabi家族, 收藏家评论员Adam Lindemann, 而整个中国艺术市场则是由受查尔斯启发的中国投机藏家操控。查尔斯正在逐渐被那些拥有比他还要雄厚的资金的投机收藏狂热者抢去风头。萨奇最终成为了自己成功事业的牺牲品。

查尔斯曾邀我在肯辛顿共进晚餐。我知道这是找出他工作方法的好机会。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他的进账率是多少?我们对查尔斯的收藏一无所知,所以我们也无从得知他的成功率。也许他的储藏间里滞留着大量不为人知的艺术家的作品。也许他采用的是散弹法,比如说一年在50个艺术家身上分别投资5000英镑,期望他们中的5个能够成名,售价在5年内翻10倍,从而实现进账。这不是一个不合理的假设。但是我的所有问题都被查尔斯满脸坏笑地回避了。

相反他对我身上的东西却很感兴趣,他还特别想看比利时艺术家Wim Delvoye刺在我背上的刺青。那是我在电视情景剧Art Safari里被整的恶作剧。我于是认识到查尔斯可能还是一个喜欢整人的人。他热衷评说或创作艺术,然后观察别人对此的反应。我终于在他的避而不谈中发现了YBAs现象的秘密。那就是偷工减料。他挥霍大笔钱财极尽所能地大肆宣传从而主导事情的发展。有人爆料说“Sensation”展览开始前几个月,他还必须进行一轮狂买,才能填补一些“重要作品”的空洞。这也并不犯法,显得他既急中生智、随机应变,又令人信服。他还是个会碰碰运气的商人。

查尔斯过去十年的展览的问题在于他企图如法炮制YBA的故事使其在别的地方重演。他会在他的“今日美国”(USA Today )展览中一直跟我们谈论YAAs——年轻美国艺术家,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年轻中东艺术家亮相:来自中东的艺术新形式”(the YMEAs in Unveiled: New Art from the Middle East)展览和年轻中国艺术家继续革命:来自中国的新艺术(the YCAs in The Revolution Continues: New Art From China)展览。很多时候,查尔斯有点跟不上潮流(一屋子张晓刚的作品?兄弟,你可不能靠量解决亏钱的问题)。关于作品的描述都华而不实。“绘画的胜利”(The Triumph of Painting)展览中Dirk Skreber撞车主题的绘画被描述为“空荡的灵性,飘渺而绝妙的呈现让观众震撼”,令我不禁失笑。类似的描述还有比如Albert Oehlen的综合摄影:“占据了再现和抽象之间的空间,他结合的形式和选材是创造的暗示而非单纯的幻象。”好多作品看起来都像是有意要迎合这些故事。满屋子激动人心但不合逻辑的作品像极了一排银箔做的卡布,或是在地下室坐着电动椅的世界领导人蜡像。

如今的展览需要更多戏剧性的故事和更学术化的作品描述以及画册。策展的时代已经到来,但查尔斯至今仍不愿接受这种改变。相反其他拥有私人基金会的伦敦藏家,例如Anita Zabludowicz, David Roberts, Alex Sainsbury等都开始聪明地顺应这一趋势了。萨奇最新展览“未知事物的面貌”(The Shape of Things to Come )暴露了它的很多缺点。这是关于YSAs–年轻雕塑艺术家的展览。许多精巧绝伦的作品被恶俗地放置在一起。这是这位自以为神秘高深的斯文加利又一次对艺术未来的浮夸陈词。

查尔斯太落伍于这个社交时代了。不出演他自己的电视剧是一个错误。尽管他从未少出现在周日的增刊或报刊名流版,这也要多亏和英国媒体、政界精英熟络的妻子Nigella。但要统治21世纪的艺术帝国这样显然不够。在一个twitter和博客盛行的年代,“策展”成为了一个流行词汇(DJ们也被称为音乐策划人了),没人会再愿意为故作神秘的斯文加利的形象买单了。

之前我参加了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毕业晚会。手舞足蹈在庆祝的师生们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萨奇买走了他们的毕业作品。有些作品他没有还价就收入囊中,另一些则以50%甚至更低的价钱买入。这样的定价毫无根据或理由。有学生担心地问我:作品被萨奇买走是不是件坏事,他会不会又一天内卖光他们所有的作品毁掉他们的前途。我劝他们别傻了,作品被查尔斯买走是件好事。他不再是这个国家里唯一收集新艺术家作品的人了,因此他没有能力以一己之力毁掉你们的事业。真遗憾查尔斯的形象仍然停留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那么接下去呢?也许萨奇的“历史”需要有一个最终篇章了。它举办的展览不再那么具有影响力,据知情人士称,画廊的经营又面临很昂贵的支出。这也许是去年他做出要把自己的美术馆献给国家的惊人之举的原因。大部分馆藏将被无偿捐献,可是英国艺术协会和文化部商讨的建议是萨奇在转手前需要付清画廊的运营费用。于是,一年了人们还是没有看到“泰特萨奇画廊”。尽管表示地非常委婉,Jeremy Hunt 还是反对这桩生意:“文化部对萨奇先生的慷慨捐献表示感谢。我们理解他希望事情能取得进展,我们欢迎各种进一步的讨论。”一位新闻发言人如是告知Bloomsberg。文化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查尔斯兴许是拿着他书写艺术史的支票本和日渐微薄的盈利站在十年前第一波浪潮的风头浪尖。

但是我希望事情不是这样。查尔斯已经三度改写了艺术史。除他以外没有任何英国收藏家可以做到这点——同样也没有人有像他一样火枪手式的傲慢。也许他只需要聘用几位策展人,重新调整他的收购策略,然后,他就可以再次改变艺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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