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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功新︱在不确定的现实中,以灰度探索两极之间的可能性

2022-02-23 16:28:18.338 来源: 艺术新闻中文版 作者:TANC

2022农历春节前,王功新在伦敦的首次个展“在·之间”于白立方伦敦梅森广场空间正式开幕。比起筹备展览的紧张,时间似乎宽裕了一些,但他依旧保持着较高密度的工作量。协调采访时间时,他透露翌日要准备一场对谈视频,谈话间将与展览有关的工作资料进行了在线分享,包括文字、图片和影像。这场特殊的导览,迅速将提问者带入了一个介于虚拟和现实之间的明暗交替的场域。


▲ “王功新:在·之间”白立方(伦敦梅森广场)现场场景图© the artist. Photo © White Cube (Theo Christelis)

撰文/王丹华


“在·之间”在字面表达上有意运用了一个间隔号,从题目上打开了一个具有开放性的猜测。落到时间的轴线中,这是在2017年至2022年之间的一段思考与实践。这年9月,王功新在香港的白立方举行了个展“轮回”,展览持续两个月左右,并获得了学术上的积极反馈。此后,他开始准备这场原计划于2020年在伦敦举行的新展,尝试建立新的影像语言的可能性。从初期酝酿到最终呈现,由于外部环境的变化,展期再三延迟,直至今年1月底才得以真正实现。

此次展出的12件多媒体作品皆为2019至2021年间的新作,探索了光线与思维方式之间的文化关联,并对日本战后建筑师黑川纪章所主张的“灰空间”进行了审视。“灰空间”本意指建筑内外的过渡空间,从色彩层面上,黑川纪章对此进行了阐释:“灰色是由黑和白混合而成的,混合的结果既非黑亦非白,而变成一种新的特别的中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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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间”指向了黑与白的交融与较量。在王功新看来,被视为两极的黑白概念,可以延伸到物理空间和距离乃至思想形态上,而灰度本身也蕴含着丰富的层次,具有无限的可变性。他的思考点集中在“利用视觉来阐述一个处于两极之间的灰度,探讨两极之间的可能性,让观众在体验的同时拓展对灰度的想象。”当基本方向确定后,在筹备作品之时,艺术家亦亲自前往伦敦观摩场地,最终选择了白立方位于梅森广场的两层空间,明确了展览的整体呈现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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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功新《摇摆的灰色》,2021,黑色水槽/白色水槽:500 x 60 x 6 cm,显示屏、金属水槽、音视频分配器、3D 打印灯泡、摄像头、马达、奶白色水、墨色水, 图片:© the artist. Photo © White Cube (Theo Christelis)


实践每件作品的过程并不轻松,因为“无时无刻不是对自身艺术语言表达的挑战。”从事录像艺术二十多年来,他将问题回归到本初:自己的影像语言里,最基本的组成元素是什么?在梳理自身的创作脉络中,几个基本不变的元素跃然纸上:水,电,光,运动,声音。如果说2017年的“轮回”开启了艺术家对90年代刚涉足录像领域时的实践回望,那么“在·之间”则进一步深入和延续了“轮回”中对影像语言的反思。犹如回形针的路线,几个拐点让往返的路曲曲折折,但回旋中没有重叠。

《摇摆的灰色》(2021)占据了白立方一层的展厅。两个从空中垂下来的发光灯泡不停摆动着,或面向同一方向,或相向而动。地面水槽被分为两部分,一方池水尽墨,另一方尽是白水。灯泡不停掠过水面,室内照明也发生微妙改变,溅起的水花也打破了池水的纯粹性。此时,每个墙面上排列的20个显示器,将观众的举动融进了作品中。在亮度渐变的屏幕上,一场视觉游戏已然开始,主体客体瞬间发生转换。平淡无奇的灯泡仿佛一双诱饵,在引发观者好奇心的同时,用自身所藏匿的摄像头,发动了技术对感知的挑战。


▲ 王功新《摇摆的灰色》,2021,黑色水槽/白色水槽:500 x 60 x 6 cm,显示屏、金属水槽、音视频分配器、3D 打印灯泡、摄像头、马达、奶白色水、墨色水, 图片:© the artist. Photo © White Cube (Theo Christelis)


动态雕塑《肇事者》(2020)中,灯管推动着水池里的墨水形成墨浪,冲向水槽一端安置的如山般的白色大理石凳。水本身成为了想要上岸的泅渡者。被墨刷洗的白,留下了灰痕,色彩与光照的走向,需要极为细微的观察方能捕捉。而灯管与液体的接触也令人产生隐隐不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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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功新《肇事者》,2020,62 x 40 x 450 cm,金属水槽、灯管、马达,墨色水、LED 灯, 图片:© the artist. Photo © White Cube (Theo Christelis)


无处着落的游移感,暗流涌动的危险性,这里面是否还设置了另一个圈套我们并未发觉?处于岌岌可危之状的固体和液体,是否在指向疫情下人类共同的命运?就像那《光的影》(2020)里,无法完全着地的石板,处在安全和落空临界点的灯泡,时刻在冲击着我们习以为常的感知。当作品内部的元素组合产生特殊效应后,它包含的隐喻性渐次显露。王功新并未对此给予肯定或否定,而是鼓励观者在基于个人的身份立场和经验中,进行自由解读。但对于所持有的方法论,他如此解释:“我有一个顽固的信念,即艺术形式的流变须与现实生活、社会环境以及当今人类所处的生存条件紧密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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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功新,《光的影》,2020,106 x 106 x 223 cm,木椅、大理石、3D 打印灯泡、LED灯、灯光控制器,图片:© the artist. Photo © White Cube (Theo Christelis)


现实中,外部环境给他带来最直接的影响是无法前往展览现场,与观众直接交流。遗憾的同时,他也淡淡地说:“我们生活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不确定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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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水屡次冲刷的灰痕,屏幕上明暗不一的人影,此起彼伏的“浪”,道出了一个不确定才是常态的真谛。回首三十多年的创作历程,他用禅宗中北宗的“渐悟”作比:“早年学习绘画到今天的多媒介、视频的运用和实验,经历了从艺近三十多年的渐进过程”(引自王功新与鲁明军对谈)。

八十年代中,在首都师范大学油画系留校任教的王功新,已小有成就。在此期间完成的写实油画《七九河开》(1985)获得了“前进中的中国青年美术作品展”铜奖。1987年赴美后,一波波的文化冲击带来迷茫挣扎。这段时期他尝试过从写实中走出,慢慢转向抽象、极简主义,直至放下画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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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功新,《布鲁克林的天空》,1995


旧有价值的退却令人有些许怅然,但从零开始又全然开启了另一番自由,表达的通道不再单一,新兴技术成为实现艺术的手段。1995年回京后完成的录像装置《布鲁克林的天空》,被看作是“第一件将观念触觉从没有特定性质的‘空间’转移到‘场域’的作品”(皮力)。


从架上绘画走出后,王功新在反复实践中,开始专注于媒介本身的探究。他“重构观众对环境的预期”(芭芭拉·波拉克),通过建立物与物、技术与实物、虚拟与真实、艺术与科学之间非同寻常的联系,引发着人们去洞察自身与外界的动态存在。在这个打破常识的世界里,日常事物的另一种存在被激活:灯泡的运动轨迹是上下行而非左右晃(《对话》,1995);内陆小胡同里的大饼铺变成人造的“海市蜃楼”(《与邻居无关》,2009);全民热衷的国球运动也能有另一种玩法(《乒乓球的另一种规则》,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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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功新,《对话》,1995 300cm × 100cm × 89cm桌子、铁容器、灯泡、马达、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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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功新,《与邻居无关》,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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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功新,《乒乓球的另一种规则》,2014


拥抱新技术实现想法的同时,早期习画的经验也在潜移默化影响着艺术判断。“当进行影像编辑使用软件调图时,以前的经验就自然流露,造型能力决定了画面结构以及对色彩的把握。”他举例道。展览“在·之间”的作品多为简洁的黑白色,所用媒介如大理石、木椅、衣架线条清晰简约,令人视觉上一目了然,即使它们并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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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有回环。1995年的北京,报房胡同的一座小院内,常有人进来往地下瞅瞅,因为纽约老区的一抹剪影“下凡”至四合院里了。彼时,刚回国的王功新和夫人林天苗仍对他乡的岁月意犹未尽,自然而然就“想将纽约的视觉印象,留在北京有个展示之地”(林天苗)。家变成了开放工作室。同一年,王功新的第一件多媒介作品《对话》已先于《布鲁克林的天空》完成。这也是2017年的个展“轮回”跨越二十年时间之河“重启”90年代中期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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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5年,王功新开放工作室,展示作品《布鲁克林的天空》


采访中,他多次强调独立的思考角度和立场,坚信“艺术创作是非常个人化的事情”,外界梳理中国当代美术史时,很难将这些独自求索的成果轻松归类,纳入到某个特定的集体思潮中。个中原因既有时代的因缘际会,个体的主动选择,亦有想象力的千差万别与理性评判的单一之间的错位。

就像《摇摆的灰色》里被长线拴住的灯,媒介的物理属性展示了存在本身的魅力。它们其貌不扬,任何人皆可识别。然而这些寻常小物却能自行摇摆,引人情不自禁望向那片黑白相爱相杀的疆域,以及赫然出现在对面的自己。在这变幻莫测的一角,当危险似乎要超越警戒线时,熹微的光依稀可寻,因为发光体没有熄灭。

*若无特殊标注

本文图片由白立方提供

展览信息

"王功新:在·之间"

白立方伦敦梅森广场空间

展至2022年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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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原生艺术革命开始

2014-03-17 16:39:17 来源: art-ba-ba 作者:郭海平

 

从原生艺术革命开始
——《中国原生艺术手记》出版后记

文︱郭海平

《中国原生艺术手记》定于今年5月由上海大学出版社出版。该套丛书的策划人,上海大学出版社副社长张天志教授近日让我完成一篇写这本书的心得体会,我说,那就写一篇《从原生艺术革命开始》。说出这句话时的一瞬间,脑子里立刻给“革命”打了一个问号,能用“革命”吗?当我想到该《手记》中的一篇“第二次原生艺术革命”章节时便觉得“革命”应当是唯一的选择,因为这个章节是这本《手记》的一篇结论性论述。想到这里,我之前的疑惑便立刻变得坦然起来。

中国艺术需要革命吗?对于中国艺术的现状而言,不仅需要革命,而且还需要增加更多层面和方向的革命,如果再不革命,中国艺术恐怕真的就要没命了。2012年4月1日,我曾在一篇《中国当代艺术的绝望与希望》中介绍了国内著名当代艺术批评家朱其、王林、程美信对中国当代艺术如何的绝望,2013年11月10日,另一位中国当代艺术著名批评家,中国美院教授吕澎在《中国文化报》上发表了一篇《处于衰竭的当代艺术》,文章第一句写道“从2008年下半年开始,中国当代艺术就逐步表现出心力‘衰竭’的症状。”文章最后一句是“中国当代艺术的真实状况是,曾经充满活力的生命正处于可怜的衰竭之中。”

其实这种“绝望”和“衰竭”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对于艺术家们而言有没有人说出这个事实是没有多大意义的,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如此,我依然认为说出这个真相的意义十分重要,因为首先这可以提醒那些艺术家不要再自欺和欺人了,第二可以让公众有所觉悟, 谨防上当受骗。当然,如果找不到新的出路,谁说改变这一现状,那注定还将是自欺和欺人。

1996年我在南京开了一家为艺术家文化人服务的“半坡村”咖啡馆,我想去过这家咖啡馆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不在少数,2002年我转让给了艺术家罗隶,05年罗隶又转让给了一位当代艺术收藏家。说这段历史是为了说明我对中国当代艺术和艺术家们的了解不仅仅是表面的,在半坡村的六年时间里我策划了许多实验艺术活动,在这期间我自己也在做各种艺术实验,现在回头再看,在半坡村策划的那些艺术活动本身也是我艺术实践的一个重要部分,或者说是我艺术历程中的另一个重要转折点。

2002年4日21日,我和艺术家赵勤、于小雨等一起在南京的一个岛上策划了第四届“晒太阳”艺术活动,来自全国各地的数百名当代艺术家、批评家将这个活动推向了高潮,我称这届“晒太阳”是中国当代艺术的一个“绝唱”,在这次活动中,我的作品是《中国当代艺术救护中心》,在现场我戴着自制的“红十字”袖章给艺术家们看“病”。“晒太阳”之后不到一个月,我将“半坡村”转交给了罗隶。

2005年我邀请国内27位当代艺术家来南京市美术馆举办了一个“病:我们今天的艺术”。第二年我住进了精神病院,借助艺术的手段来了解人精神的真相和艺术的真相。也正是这次精神病院的体验让我看到了明确的希望,这就是发现了原生艺术。

在进精神病院之前,我与很多艺术家一样虽然有很多困惑,但到底往哪个方向发展一直都不明确。不知道向哪个方向发展,又不甘心就此放弃艺术是眼下中国艺术家普遍存在的苦恼,自欺欺人只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不仅仅是艺术家自欺欺人,很多领域也都是如此。

面对如此的现实,我们难道不需要进行一场精神革命吗?1989年年底,《中国美术报》在第29期第一版上发表了我的一篇《致青年艺术家的公开信》,在信中我写道“今天的中国正处于一个分娩新世纪的阵痛状态。”同时我还引用了马尔库塞的一段话“艺术不能直接变革世界,但它可以为变更那些可能变革世界的男人和女人的内驱力作出贡献。”那一年,我正在南京团市委主办的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为需要减轻心理疼痛的青少年提供服务。

二十五年过去了,中国人虽然在物质生活方面得到了巨大的改善,但精神上的阵痛不仅没有治愈,相反,精神障碍患者人数却在疾速增加,中国疾控中心近年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精神障碍患者人数已经过亿。在现实生活中,我看到的是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一瘸一拐,有的是因为两条腿粗细、长短不一,有的人虽然看上去很健全,可一旦行走起来,瘸拐就显露了出来。面对如此众多的精神残疾,又有谁不会感到心酸呢?老天有眼,他终于让我发现了原生艺术,也终于让我从那种精神雾霾中走了出来。

原生艺术革命不仅仅是一次艺术革命,更是一次解放人心灵的革命。这一革命是借助于原生艺术来清除遮蔽人精神世界的一切障碍,并让人的精神还原到没有遮蔽的状态,只有还原到这种状态,我们才能看清自己精神的真相,并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我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

我反对任何形式的肉体和心理上的暴力,人生来都是有灵性的,但由于我们错误的选择,使得今天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物质化和机械化。面对这一现状,如果能唤醒人天生具有的那个灵性,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就一定能恢复我们人类曾经拥有过的那种和谐,而自在自由的原生艺术恰恰是一种能唤醒人灵性的最理想媒介,所以我称原生艺术是人与自己、他人、社会、自然交流的安全通道和绿色通道。如何在中国人心目中建起这条“绿色通道”呢? 我希望《中国原生艺术手记》能为中国读者提供一些有益的线索。

2014-3-13

附《中国原生艺术手记》目录

从“晒太阳”开始
创建“艺术分析部”
咖啡馆与欲望手指
看“病”
入住精神病院
出版《癫狂的艺术》
“艺术病区”的命运
“死亡”的启示
“南京原形艺术中心”的诞生
与波斯特和马丁的交流
小海大喊“上帝救我”
墨尔本“迟到的对话”
原生艺术推手张天志
中国梵高周惠明
吴美飞关心的不是艺术
巴子的半梦半醒
进退两难的李奔
哪吒在昆曲中涅磐
拒绝与人交往的居年喜
与“无障碍艺途”创办人苗世明对话
为宋伟辩护
关于“郭凤怡现象”
中国的艺术教育
与艺术国际网网友在线对话
与法国里昂二大留学生集体对话
走进中国的“第四届国际‘癫狂与艺术’节”
去法国、瑞士交流的收获
策划“非理性之美”展览
心理学家的建议
年轻人的视角
与赞助人、合作人汤一民对话
第二次原生艺术革命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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