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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笃访谈记

2015-08-09 14:01:57 来源: 曹语纭博客 作者:曹语纭

再见黄笃

曹语纭

上次跟黄笃老师见面是年前的一此聚会,在朝阳公园附近一家意大利餐厅。吃不很地道的意大利空心粉,喝红酒,叙旧… …

其时二月,京城艺术圈被全球经济危机所带来的恐怖气息深深笼罩着:某拍卖会再次不堪入目的结局、某某展览再度的颗粒无收、某某某大艺术机构已经欠了物业几千万的租金,上半年恐要撤离… … 这场风暴无一不漏地让每个艺术人的心智接受着一场强化训练,貌似处之泰然者有之、搏命逆流而上者有之、无奈兵临崩溃者更是有之,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体味着。仿佛一切都是未知,生命里多的是奇迹,一夜暴贫或者一日致富!

整晚的空气透着丝丝面对当下形势的岌岌可危,言语间自然而然便触及关键,聊一些跟所有人讲过N遍的话题,泛泛的,讲着讲着声音也小下去了,心里早已经没有了底气,其味如同喝一瓶点错了的啖如馊醋的假意大利红酒。聚会结束得也是匆匆。就快过年了,谁也不知道自己明天明年的日子将会如何。

后来,听说农历新年黄笃老师带一众中国收藏家受某世界品牌之邀去了意大利的博洛尼亚,那是他当年留学的城市,期间顺道观摩号称2009欧洲最大的“博洛尼亚艺术博览会”;继而回国去了一趟西安老家,随后返京,三月份在阿拉里奥画廊策划:“坐天观井”缪晓春的个展;同月,于今日美术馆策划:“岳敏君:公园3009之考古发现”;四月份同样是在今日的“超常”杨千个展… …

一晃五月,京城五月的骄阳让日子从冬天直接过渡来到夏天。某日午后,为此次访谈,本人应邀前往黄笃老师工作室。

该工作室位于望京东南角,安静在“嘉美中心”写字楼内的某一层,楼下是熟悉的星巴克,边上是时尚又美味的鹿港小镇。踏入底层大厅,都市里特有的属于现代文明的品质令人印象深刻。很难想象望京也会有如此得体的高级写字楼,去多了坊间各异的艺术人工作室,总以为京城艺术圈流行的尽是质朴自然本色或者极尽奢华荣美,多在远郊,仿佛艺术创作与现代都市毫无干系。或者艺术家是不需要的。难道艺术家尤其是尚未功成名就的都应该远离城市在乡野间活着最好是在江湖天涯里浪荡漂泊吗?怀揣着种种随之而来的臆想,下意识加紧了步伐,随电梯抵达目的层,只几步便来到一扇落地大玻璃门前,这就是黄笃老师的工作室了。

黄笃老师坐在门口一张超大的工作台前,工作台上有一部大屏幕苹果机,而他自己则用一个小巧的索尼笔记本不疾不徐地敲打着键盘,工作台正对面是一张写字台,想来那里应该是他平日里工作的地方,上面也躺着一部大屏幕苹果机,在一整墙书架的前面。见我如约而至,便起身相迎,几分钟的宾客之礼后,我们面对面坐在了工作台靠近落地窗户的一端。在这个现代感十足、整洁简约而又令人舒适愉悦的氛围下,黄笃老师开始娓娓道起来他的策展生涯。
 
全国有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策展人、评论家,而体制外的、真正意义上的独立策展人(Independent Curator)却是凤毛麟角,黄笃老师可以说是其当中的佼佼者之一。

80年代,中国现代艺术风起云涌。当青年黄笃还是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本科生的时候,亲眼目睹了当时的艺术运动,自然而然便受到了中国当代艺术现状的影响。1988年中央美院毕业后随即参加“美术杂志”的编辑工作。虽然在美院所研学的是“中国古代艺术研究”,可是由于新工作的局限性,没有办法对所学课题在工作上很好地发挥甚至延续。于是到了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开始对艺术研究方向渐渐有了转变,而对于策展工作也变得开始日益关注起来。

1990年初春,一个稀松平常的中午,在编辑部附近与美院意大利老同学的一场巧遇让青年黄笃意外而又顺利地获得了一份意大利艺术学院奖学金。

1991年3月,青年黄笃和另一位美院同学辗转来到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美术史系开始深入了他们对当代艺术现象及艺术观的研究与思考。

让他记忆最深刻的是美术史教授雷纳多·巴尼尼先生。由于当时不谙意语,开学时教授拿来英文版的美术史书籍,允许可以在家里看书,可以不用每天到学校听课。就这样,每天除了看书,几乎看遍了意大利所有的艺术展览、美术馆;参加意大利人为艺术家波伊斯逝世而举行的纪念活动;亲睹了大量现代艺术家的最新作品、评论以及当时那些展览的形态,很快便掌握了现代艺术的种种流派,比如意大利超前卫主义以及贫穷艺术等等,尤其是贫穷艺术这一观念性艺术,它与欧洲激浪派和法国新现实主义几乎是同时期的,在六十年代中期以及七、八十年代属于非常有影响的艺术运动。那些亲历的和国内所看所学迥然,对于初出国门的青年黄笃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体验。

在被那些世界最新艺术现状震撼的同时,意大利著名历史学家克洛齐的一句名言彻底改变了青年黄笃的艺术史观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当时,我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我觉得,与其研究历史,不如参与到内里,去研究当代史,研究将来的历史。”黄笃如是说,

“然而这并不是说以前之所学将全部废弃。”他肃然道,“我的本科老师是美院教授‘明清美术’的薛永年先生,当年他所教授的论文写作与研究方法对研究当代艺术依然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古代与当代的研究只是学术领域上的不同,在方法论上基本是可以有一致性东西的。比方说,如何分析一个个案、如何收集其分析材料、如何将那些东西写成一篇具有论证性而又严谨的论文。故以,古代与当代的东西并不是对立的,他们只是在阶段上有所不同,而就方法而言,他们都是相通的。”

在意大利研学的日子过得很快,1992年11月转瞬便在眼前。学业已然结束,是继续留在意大利发展还是回国并没有太多困扰到青年黄笃。

“首先我深刻了解到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是一个不小的问题;同时我觉得从长远来讲,回国从事艺术研究比待在国外将会更有前景。尽管当时中国的艺术条件是相对保守的:没有画廊、没有当代艺术馆、没有双年展…… 那个时候甚至在国内的当代艺术几乎都是非法的。”青年黄笃当时这样以为,“正好这个时候,我单位的一个同事打来电话通知我,单位分房子!”说到这里他也笑了,多么天大的一桩事体啊!

于是,意大利少了一位外国艺术学者,中国出现了一位当代艺术评论家、独立策展人。

1994年,意大利超前卫主义艺术家米莫·帕拉迪诺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展览,黄笃应邀为展览写了一篇评论文章。当年国外艺术家在国内的展览甚少,此次展览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它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到了一大批中国青年前卫艺术家,对当时中国当代艺术的启发性意义深刻。

1995年,黄笃迎来了生命当中的第一个展览。那是同一位德国著名策展人安格里卡在首都师范大学美术馆共同策划的现场装置群展 --“张开嘴,闭上眼”。其中,七位艺术家来自柏林,七位艺术家来自国内,整个展览没有一张架上作品。展望假山石的处女秀便在这里,其时,尹秀珍还是新人。

1997年,黄笃帮助日本著名策展人南条史生在东京的麒麟大厦策划了一个名为“不易流行”的展览。其中,中国艺术家包括来自大陆的耿建义、张培力、朱金石、尹秀珍、洪浩,以及来自巴黎的上海艺术家陈箴。展出内容包括:版画、装置、摄影。是年开始,每每在国外策展的项目中可以有几千美金的收入,这在当时中国社会是颇为可观的。

1998年,黄笃协助著名英国策展人乔纳生·沃特肯斯对澳大利亚悉尼双年展 “Everyday Life” 进行了策划。其艺术主题为探讨日常生活的经验、空间、记忆、时间、社会、语境。该届双年展中国艺术家表现突出,包括:丁乙、张培力、赵半狄、朱加等。不少国内外参展艺术家通过这个双年展成长为世界名艺术家。

1999年,黄笃受邀策划墨尔本双年展中国单元,这是一个国家合作项目。此展的两名中国艺术家分别是汪建伟和李永砯。黄笃将其中一个展览选在书店的橱窗,另一个则在画廊。那个精心策划的展示因其精到的创意与思维再一次吸噬了观者的眼球。

2000年,黄笃策划了人生当中第一场由他个人独立策划的展览 --“后物质”,地点在北京东便门的红门画廊。当时,老板布朗先生拿出8000元人民币做为展览经费,展品是非卖的。其后,黄笃又找来钱出了画册。当年正是中国当代艺术姗姗学步的时候,上海香格纳画廊已经几年前已被老板劳伦斯从南京路波特曼酒店走廊搬到复兴公园当年Park97一侧的两个不大的房间里。我们看到,上海和北京这两间在中国出现得较早的私人画廊其主都是外国人。

2001年,黄笃正式离开了“美术杂志”编辑部成为独立人。同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邵大箴先生的博士,研究课题为:意大利贫穷艺术与日本物派的比较研究。 至2004年毕业。

2005年,考入清华大学博士后,导师为杜大凯先生,研究课题:学院教育与现代艺术运动。至2006年底毕业。

期间及之后更是马不停蹄地做了一批掷地有声的展览以及写有评论:

2002年,“第二届汉城国际新媒体双年展”、“制造中国”-- 纽约;

2003年,“第五十届威尼斯双年展之中国国家馆”,出任范迪安的助理策展人。然而由于非典未能成行,于是原班人马将展览分别放在了“北京中央美院”和“广东美术馆”;
        “别墅美术馆”——望京;
受邀为日本“六本木的艺术、设计与城市计划”撰写评论文章;

2004年,“第二十六届圣保罗双年展之中国国家馆”;
        “第七届意大利博尔马国际艺术双年展”;

2005年,“绘画-非现实主义”-- 空白空间;

2006年6月,“中国当代:新都市现实”-- 荷兰鹿特丹Boinjmans美术馆;
2006年9月,“第六届上海双年展”;

2007年“什么是‘物派’”-- 东京画廊及蟹岛空间;

      “‘被锯的锯’王鲁炎个展”-- 阿拉里奥;

      “艺术的温跃层 -- 亚洲新艺术” -- 德国卡尔斯鲁厄媒体艺术中心;

      “首届今日文献展‘能量 -- 精神·身体·物质’” – 今日美术馆;

2008年“朱金石的评论文章”;

      “‘北京008’秦玉芬艺术计划展”-- 今日美术馆;

      “第三届南京三年展”;

      “上海艺术博览会国际当代艺术展 -- ‘惊喜的发现’”;

      “‘物神’陈文令2008新作展” – 亚洲艺术中心。

        … … …  

黄笃老师细述那些展览的时候,不曾翻阅任何资料,所有信息清晰刻列在脑海,一一道来如数家珍,不时还即兴来上几句点睛之说。讲到几个大展的时候,还会起身跑去书架那里非常精准地从书堆里取出当年那个展览的画册来展示。整场下来,起坐之间不下十趟。让人有些吃惊的是,那些画册几乎没有都岁月的痕迹,纵已过去了十几年的光阴。

“2009年的展览以个案为主,上半年阿拉里奥的缪晓春个展,今日美术馆的岳敏君、杨千个展;下半年计划之中的有陈文令、武明中、王智远的个展。”

黄笃老师一气把做过的展览道尽,然后很轻松地笑了起来。一年差不多要策划五到六个大展览,这可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呢!

黄笃老师有很多大手笔的展览常常与目前国内最棒的私人美术馆之一“今日美术馆”的名字联在一起,强强联手不知道给世人留下了多少个华美的艺术瞬间。那么,他们的合作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今日美术馆馆长张子康先生请我帮忙,主要是协助把握一些学术上的尺度以及当代艺术的发展趋势,我也仅对一些重大事件提供某些参考意见和建设性建议而已。我们的合作应该来说将会是长期性的。他们的“今日文献展”主要由我负责策划。还有一些你们所看到的个展是展览艺术家自己找到我的,而地点恰好是也在那里。”

难怪乎。热爱艺术的人民有福了。
 
一个多星期前,黄笃老师作为评委在台北参加了“第七届台新艺术奖”。他说,此次台北之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从诚品书店抱回来的那些艺术书籍,可都是些尚未在大陆翻译过的艺术研究著作啊!我不免疑惑起来,那些繁体的、读起来又十分拗口的专业书籍,对于繁忙如总统的黄笃老师可以有时间静下心来读完吗?他又笑起来:“读书是一个长期的工作,而不是暂时的”。是啊!作为一名策展人、评论家,正是这样一种对知识的不断探求更新才可以做到与时俱进。

忽然觉察到黄笃老师这次交谈间的笑声比年前多了很多,短短几个月经济危机风暴的阴霾已经可以一扫而空?经济危机过去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而事实上,初时经济危机给大部分人所带来的也仅仅只是心理上的惶恐罢?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打败你除了自己!

一整午的时光在轻松愉快的访谈中自顾自流去了,黄笃老师光环底下的神秘面纱被层层揭开。希望这些文字可以让更多朋友更好了解黄笃老师的传奇经历以学到宝贵经验,也衷心祝愿黄笃老师不断超越自己,与所有艺术工作者们为推动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而努力。

 


【声明】以上内容只代表原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artda.cn艺术档案网的立场和价值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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