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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现代”的艺术文化景观

2010-12-09 15:05:17 来源: 查常平的艺术空间 作者:

 

艾萨克·朱利安(Isaac Julien):《万重浪(Ten Thousand Waves)》,影像装置,2010 香格纳画廊

“将视线投向了背井离乡的游子和全球化的发展进程,针对人类为何甘愿为了追求‘美好生活’的梦想而前赴后继踏上一段段充满艰难险阻的未知之旅,创造了一个全球性的诗意冥想。”这是关于英国艺术家艾萨克·朱利安(Isaac Julien)的新作、多屏幕影像装置《万重浪(Ten Thousand Waves)》(2010)播放前的说明文字。就作品的主题而言,他通过一位梦幻空灵的女主人公带领观众进入一片虚幻的现实空间,从历史和神话两个角度探讨所谓的移民文化。主人公幽灵般地出没于都市与荒野,如同湍流的长江水,最终消失在山民的艰难寻找中,消失在他们灿烂的百日梦乡中。我们可以把这种消失隐喻性地理解为她从都市到乡村、从乡村到彼岸的逃逸。但是,不难看出,艺术家的用心,还是在于讴歌纯粹古老的自然美,在于谴责现代都市文明因人的迁徙而带来的其精神生命之无家漂移遭遇。在这个意义上,《万重浪》是基于前现代的农业文明的立场批判现代都市文明,甚至是对两种文明本身的真实性价值的审美怀疑,指出当代人的出路或许唯在于艺术的救赎本身;就形式关怀而言,作者利用了后现代的影像、装置媒介,利用了电影本身擅长于对个人流走的生命情感的表达力,还有多屏幕播放方式带给观众的意象重叠效果。媒介的后现代性与表达对象的前现代、现代性乃至以主人公在空中、在乡村、在都市自由旅行为线索的“另现代性(alter-modernity)”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万重浪》的特征,成为我们时代的“混现代(mixed modernity)”艺术的典型。

中国当代艺术,目前继续陷于“混现代”即前现代、现代、后现代、另现代彼此混淆的创作漩涡,在整体上产生了一种“混现代”的艺术文化景观。

当然,“混现代”,并不是一种“现代性”的现象而是一种现代中国社会转型中的特定文化现象。因为,它本身没有自己的规定性。其“混合性”,源于这个时期的“现代性”的未充分展开,源于其在制度层面的前现代综合症与拖累症,源于生活在其中的国人甚至包括部分知识分子对于“现代性”的普世性的怀疑,进而产生出某种地方现代性(local-modernity)的乌托邦幻想。不过,我们也可以看到“混现代”文化的某种显著标志,一种物质主义与肉身主义互相礼赞的景观(如洪浩:《我的东西NO.1》,2002)。

洪浩:《我的东西NO.1》,图片,127x216cm,图片,2002

Hong Hao: My Thing No.1, picture, 127×216cm,2002

人们对于由人时关系中的时间、人言关系中的语言、人我关系中的自我、人物关系(含个人与物质自然、个人与自然生命、个人与肉体生命诸关系)中的自然、人人关系中的社会、人史关系中的历史、人神关系中的上帝(即超越者)所构成的世界图景的丰富理解,被还原为一种物质性的单一存在的样式——时间仅仅是物质存在的一种形式,但究竟它是什么形式没有人知道;语言只是人的物理声音,人竭力不要去追问其背后的意义;自我堕落为动物般的肉体生命而丧失了对于存在的追问能力;自然只是满足人的需要的工具不再作为被管理的对象;社会成为人们肉身娱乐的场所;历史中凡是同人的文化生命相关的内容被有意地加以遗忘;超越的上帝对象化为某个偶像化的群体、强迫人们为其献礼。对于生存于这种世界图景中的人,仅仅被当作动物般的肉体生命来对待,生存权被曲解为**的内容。于是,任何关于人的意识生命、精神生命、文化生命的追求,任何关于人的形上的、艺术的、宗教的超越性言说,都被认定为某种“非人的”现象来加以否定与拒绝。这就是我们的时代为什么难以出现伟大的思想者、艺术家、宗教圣徒的深层原因。国人生来在血液里就只被注入了“物质”与“肉身”两种基因或抗体,他们后天关于“精神”与“灵魂”的学习吸纳受到了它们无情的抵抗与排斥。

这种“混现代性”,既是中国当代艺术二十年的总体特征,也体现在一些艺术家如展望的持续的创作中。在语言方面,他综合利用现代艺术时期的雕塑和后现代艺术时期的装置、影像、地景之类媒介。他的《公海浮石》(2000),将消失于无人在场的纯粹客观的时空之中,或存留在艺术爱者纯粹主观的意识想象里;他的《漂浮的仙山》(2006)、《假山石系列:园林乌托邦》(2008),以现代的不锈钢雕塑媒材构建出中国传统美学基于乡村自然文明的烟蕴美;他的《佛药堂》(2006)关注现代人的肉身救赎的难题;《都市山水-伦敦》(2005)在伦敦这样的现代大都市的美术馆展出,其实是在另现代的、基督教文明中凸现出中国的物质主义现代性可能导致的恶,一种无人栖居的社会空间,一种拜物教的“伪现代”荣耀(《ATM搜神机》,2008));《第八十六尊祖先圣像》(2010),通过一个破坏性的现代影像装置过程将汉语思想传统中偶像膜拜的塑造与破灭这种于前现代或前基督教时代的文化轮回现象表达出来;他用不锈钢镀钛金砖《镶长城》(2001),再次表明了汉语思想界当下普遍存在着的某种物质主义历史观。展望近十年的创作,我们甚至可以说是“混现代”的艺术世界图景最为丰富的象征(2010-11-11于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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