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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霍克尼与达明·赫斯特:两代前卫艺术家的交锋

2012-05-26 11:12:35 来源: 艺术财经 作者:秦宝

导语:伦敦的2月,两位名字缩写皆为“D.H.”的艺术家正面交锋。一位是1960年代大红大紫离经叛道的画家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一位则是1990年代“英国青年艺术家派”(YBA)的急先锋,也是当下英国最富有的艺术家达明·赫斯特(Damien Hirst)。两人都是在青年时代就以大胆挑战传统而闻名于艺坛,而如今,观念对立与“代沟”的征兆却悄然浮现。

 

大卫·霍克尼1月21日—4月9日在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举办的50年风景画的回顾展“更大的图画” (A Bigger Picture)恰好与达明·赫斯特4月4日在泰特现代美术馆的回顾展(Damien Hirst)前后脚开幕。而在霍克尼展览的海报上,赫然印着一句充满挑衅与讽刺话:“本次所有作品皆为艺术家‘亲自’完成。”虽然霍克尼本人顾左右而言他,说只是小小地批判一下“艺术工匠”的做派。可谁都明白,在赫斯特工厂一般的工作室里雇佣百人之多的助手以完成他的点画系列,而霍克尼不就是在指责赫斯特包工头一般的角色吗?!当今英国艺术界的两位大人物的暗暗较劲已经开始了。

大卫·霍克尼本次的回顾展盛况空前。此次展览回溯了他自1950年代起对风景画的探索,重点展示了他自2004年重归故里约克郡后创作的大量风景素描及油画。

1964年,从皇美毕业不久的霍克尼已小有名气,厌倦了当时英国压抑而保守的社会氛围,他为了追求“阳光、海水和性”移居美国洛杉矶,一去便是30年。最知名的作品如泳池系列之《大水花》(A Bigger Splash)、照片拼贴(photo collage)系列之《科罗拉多大峡谷》以及肖像系列之《克拉克与珀西夫妇》(Mr. and Mrs. Clark and Persy)都是在加利福尼亚终年炙热的阳光下完成的。当多年后重返故乡约克郡,那里虽仍是典型的英国气候——阴霾、寒冷,他却被较之加州更为分明的四季、还有那变幻莫测的自然而深深吸引。

从这次展览可看出他对“更大的图画”(bigger picture)这一概念的贯彻,这是从照片拼贴(photo collage)开始的习惯与倾向。他在访谈录里就提到过有关画面局限的问题,其解决方式就是照片拼贴。霍克尼认为,生活中当人们观察周围时,视线的焦点并非固定,而是不断游移的,这样才能从各个方位观察到事物的不同面。由此激发出照片拼贴的灵感,使观者打量作品的焦点不再局限于一点,而是动态的,这使整个画面变得生动而立体,更接近人们原本的观察方式。从绘画转向摄影再回到绘画这一原点的缘由,他说是因为再也受不了取景框的限制(之前他之所以运用照片拼贴的也是在于摄影技术上视线的制约与视角的单一)。而这一专利转而用于绘画,虽然看起来大同小异,但又多了一层意志上的自由,挥洒更加自如。

霍克尼对于创作中“手”的重要性的坚持,早已在1984年与保罗·乔伊斯的访谈中就显现出来了,而对于英国前卫“观念派”的忌讳也由来已久。他说:“千万不要低估手的作用。圣诞节那天,我去看望了吉尔伯特和乔治,我和他们争论起手的作用。我说手的作用远比我过去想象的要重要很多。他们却说不喜欢手,对手的作用不感兴趣。我看他们其实很不明智,我不喜欢他们的艺术。我认为他们的艺术存在的问题和摄影的问题同出一辙……眼睛是中国人在绘画中格外重视的两个要素。一旦眼睛、手和心高度协调一致,就是诞生伟大艺术作品的时刻。”

令人感叹的是,霍克尼的这些新风景画对四时光景细致入微的观察与描绘。一段林荫大道,也因节令与时辰的变幻而显得大不相同。不光是枝叶的繁茂与否,甚至于树木投影的色彩也有大胆的差别。最动人的是展览最后一个大厅中连续播放着的运用拼贴概念制作的影像作品,那是由9部摄像机同时拍摄的缓缓移动的乡村美景。那徐徐前移的景深,与四季分明的对比,尤其撼动了背井离乡的我,想到已错过了两轮故乡四季的变幻,与即将再错过无数的故乡四季,实在被一种许久不曾体会到的本真、美好与乡愁撼动了。  

与大卫·霍克尼的真挚与返璞归真相比,达明·赫斯特与高古轩却是相互利用,联合玩了场天真而野心勃勃的游戏。

赫斯特,无论关于他的争议再大,他终究会化为历史上一个永久的惊叹号。在1990年代英国陈腐又疲惫的艺坛中,是他带领YBA们发出了年轻一代独立的声音,或一声尖叫。1988年,他与金史密斯美术学院(Goldsmith College)的同学合办的学生作品展“冰冻”Freeze)引起了各方关注,其中就包括他最知名的玻璃柜中以福尔马林浸泡着的鲨鱼《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The Physical Impossibility of Death in the Mind of the Living)。而后来随着收藏界大鳄萨奇画廊的老板查尔斯·萨奇与年轻白立方画廊老板杰·乔普林等人的力捧,赫斯特的名声与身价随着1990年代的泡沫一起飞涨。而今,他俨然成为了英国当代艺术的代名词。对于这样一位艺术家,我们完全无法以传统的眼光来评判他,雇请大批助手代劳被人诟病自不必说,就连号称是完全亲自完成的画如《空间中的人类头骨》(Human Skull in Space)等,也恶评如潮。但是无可置疑的是,他是个有头脑的人。他深谙创意与概念在当代艺术中无可替代的重要性。而如今,玩艺术30年的沉淀加上年岁渐长而来的成熟,他也开始反思自己的创作方式。赫斯特说渐渐意识到绘画可以永远保持青春与生命力,而自己本身却无能为力。所以近些年来,他开始尝试一反年轻时的黑暗美学,创作了一系列相对治愈系的绘画。

2012年1月中旬起,从纽约、伦敦、巴黎、洛杉矶,到罗马、雅典、日内瓦和香港,高古轩画廊1月12日起在全球3大洲8个城市11间分店同时展出“完全的点画系列:1986-2011”(The Complete Spot Paintings 1986- 2011),一副以点画覆盖艺术界、甚至地球的汹汹气势。自从1986年第一次在一面白墙上绘制圆点以来,赫斯特已经连续25年“批量生产”他的圆点画了。

此次展览共收集到331幅点画,大部分借展自全球20个国家的150处私人收藏和艺术机构。据悉,参展作品除了1986年的第一幅圆点画,还包括一幅最小的只有1×1/2 英寸大小的作品(1996),以及只有4个点的作品,每个点的直径有60英尺。最近2011年出产的一幅作品则有25,781个点,每个点的直径只有1毫米,并且所有的颜色都没有重复。整个展览最昂贵的一幅作品创作于1998年,当时以180万英镑成交。

位于伦敦中心的布列塔尼亚街(Britannia Street)高古轩的分店,布满白墙的白底彩色圆点层出不穷循环往复,没有再比这更令人烦躁与空虚的展览了。赫斯特警觉到不能一味的重复,同为橙色的点之间也有细微的深浅之别,画布的形状也奇形怪状,圆的方的,不规则的,在这些表面地方倒是下了不少无谓的功夫。而位于上流的梅费尔(Mayfair)区戴维斯路(Davies Street)的分店则更像一个小型交易展示室,大小与艺博会上的展位差不多。这里则展示着整个系列中尺寸最小的作品。点画排成一溜,简单,不啰嗦,反而比布列塔尼亚街的那批更有点儿意思。 

无论如何,当赫斯特在开幕当天出现在伦敦的画廊时,还是逃脱不了记者对他不依不饶的追问:“参展的1,400个圆点中,你是否真的只亲手画过5个?”“我感到很奇怪,时至今日还被问及这样的问题。”赫斯特对此不以为然,“你可以把艺术家看做建筑师,我们从来不会问建筑师是不是真的自己造起了房子。”而在接受路透社提问时,赫斯特表示:“每个圆点都倾注了我的眼、我的手和我的心的努力。我猜你一定会问既然我没有亲手画下它们,哪里能看到我的手的努力?”“我控制每一个点的创作。”他继续说,“我认为手绘是很重要的,同样重要的是,让它们看起来像机器生产的一样。我不觉得找助手代劳有什么问题。”

但这套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的说辞仍不能改变点画内涵空洞的现实。这批作品是否由赫斯特数量庞大的助手们绘制,已不是最大的问题。这些点除了表现它们本身在画布上的存在之外,还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吗?这是向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的色表(The Colour Chart)致敬还是呼应正被草间弥生(Yayoi Kusama)神经质的红白圆点占据的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这一大展,是赫斯特人到中年,终于实现他童年糖果色梦想的喜剧,还是另一出批量仿造个人商标的闹剧?

和高古轩做的一系列“热身运动”一样,赫斯特在泰特现代美术馆的大型回顾展同样收到了主流媒体艺术评论员并不那么友好的反馈。

《泰晤士报》的雷切尔·坎贝尔—约翰斯顿(Rachel Campbell-Johnston)的评论相对中肯:“泰特现代美术馆试图将赫斯特的名声重塑在美学范畴上,但是这场展览似乎很难挽回局面。2008年苏富比的拍卖纪录已经将赫斯特推到了顶峰。他将观念艺术带到了英国主流文化的轨道上,将伦敦从美学死水的泥沼中蜕变成前卫艺术的标杆。仅从这一点出发,他的确为自己赢得了一席之地。但是,他真的有能力吗?”英国《卫报》的艾德里安·西勒(Adrian Searle)反驳了赫斯特支持者把公众对他作品的反感归咎为价格过高的观点:“泰特画廊的策展人安·加拉格尔(Ann Gallagher)竭尽所能,希望能够摈弃掉赫斯特那些重复无味的所谓‘艺术’,但没有奏效,因为他本来就是那样。我对于赫斯特的反感并不是因为他很值钱(毕加索也很值钱,但是没人认为有何不妥),也不是因为他所迎合的事情多么粗俗,而是因为他作为一个艺术家的毫无原则的妥协。他本可以做的更好,这点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卫报》的马克·布朗(Mark Brown)说出了大多数观众对赫斯特艺术的疑惑:“赫斯特要么是英国当代艺术的天才,创造了很多作品反应他对于生与死的看法,刺激观者产生共鸣而赚了个盆满金满;要么他就完全是一个内心空虚,思想匮乏,把我们当傻子一样玩弄,从只知道花钱的买家那里敛财的家伙。”《金融时报》的汉娜·古奇勒(Hannah Kuchler)说道:“展览时间选的真是‘恰到好处’——在赫斯特的作品价格在下跌的时候,关于他那闻名于世的‘动物死尸泡在甲醛中’和‘点画’作品话题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据艺术市场研究机构的数据显示,2008年辉煌时刻过后,赫斯特的身价暴跌,与热火朝天的当代艺术市场相比显得很不和谐。

在众多批评声中,最言辞激烈的莫过于《奇观的艺术:视觉的历史》(The Art of Wonder: A History of Seeing)的作者、批评家朱利安·斯波尔丁(Julian Spalding),他曾于近日发文抨击赫斯特的作品行情: “一些人固执的认为达明安-赫斯特是伟大的艺术家,还有人觉得他劣迹斑斑,也有人认为他不值得被热议。其实他们都遗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达明安-赫斯特根本算不上一个艺术家。下周将在泰特画廊举办的达明安作品回顾展可能会吸引一些人来看,但是那些所谓的作品根本没有任何美学意义,甚至称不上是艺术作品,更谈不上值得投资了。”

不过,面对如此猛烈的批评之声,赫斯特早已处之泰然:“人们不喜欢当代艺术,但是所有的艺术却都源于‘当代’,我实在看不出二者有什么区别。如果是米开朗基罗肯定的事情,那就一定没有人质疑。” 可见赫斯特对这些在他看来无疑是“保守派”的声音并不感兴趣,他期待自己的艺术能在经受时间的洗礼后被历史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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