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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偶般的自怜自爱

2011-05-01 01:06:52 来源: 艺术档案网 作者:栗宪庭

李继开作品(图片来源于网络)

玩偶般的自怜自爱

李继开的画面主角是玩偶,或者是玩偶般的少儿形象,而且几乎所有形象都是被遗弃的,被伤害的,孤独的,伤感的,不幸的,倒霉的……

玩偶,俗称布娃娃——不管是人形还是动物形(工具类除外),都是少儿心爱的“玩伴”,所以玩偶本身也几乎都具有“少儿”的形象特征,诸如大头小身子,可爱,简化或夸张的形象等。从这个角度看李继开的画面形象的创造——不管是真的玩偶还是真人形象,都带有玩偶的形象特征。陕西民间的布老虎,无锡传统的泥塑福娃,乃至美国的芭比娃娃,这些成功的手工艺和工业性质“玩偶”,得到很多孩子的喜爱。但是,玩偶之于少儿,它的“玩伴”性质,几乎没有真、假和有、无“生命”之分,甚至玩偶成为很多少儿甚至成年人生命的一部分,有过和特定玩偶形影不离经历的人,在现实中比比皆是。因此,真正意义上玩偶,是每个玩偶和个人之间形成的生命关系,即使是工业生产的芭比,每一个芭比和特定少儿之间形成的个人生命的独特关系,玩偶才被真正创造出来——玩偶被特定的少儿赋予了生命。我以为这是人类童话产生的基础,著名童话和动画片中的玩偶形象,都是创作者人生感觉的独特体验。李继开的作品的语言方式,就是这样一种童话意义上的创造。

李继开创造的被遗弃的,被伤害的,孤独的,伤感的,不幸的,倒霉的形象,一定与他成长的社会经历、个性、心理有着不可分割的血脉关系,或者说那是他心理世界的自我也不为过。有一段流行“青春残酷”这个词,在我看来,每一个人,每一个年代人的青春都有残酷,也都有幸福。知青代被赶到乡下和边疆“受苦”,是高唱着“把青春献给广阔天地”的豪言壮语出发的,当文革结束社会拨乱反正的时候,大多数知青依然高调宣称“青春无悔”。 李继开以及七零后这代人青春的“残酷”,当然与知青代的经历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判断青春是否残酷与他们经历即社会环境是否残酷,不是简单的等同关系,而一定是社会的心理趋势发生了变化。七零后是伴随着中国整个社会体制转型而成长的一代。消费文化的引进和壮大,迅速的城市化进程等等,使七零后面临的更多是社会价值观念的日新月异和今是而昨非,导致了他们茫然和无所适从和精神上的不确定,既不像六零后与生俱来的压抑和对自由的诉求的不离不弃,也不像八零后对消费文化的适应和轻松自如的生活,他们仿佛生活在夹缝中茫然无措,一种强烈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以及莫明的感伤,无对象的怀疑、乃至内心的纠结和孤独感,几乎成了他们这一代人普遍的心理诉求,不然“青春残酷”不会成为一种流行的心理表述。当然,这种受伤害的形象创造,也和李继开的个性比较内向、敏感和喜欢独处有着更直接的关系,或者说越是敏感和内向的人,越能深刻的体会到受伤害的社会心理趋势,更确切的说,这种受伤害的感觉的社会心理趋势,就是由他们这样一群敏感的人首先感觉到,并通过各种方式表达出来的。

我知道这样整体叙述一代人的特征是危险的,也许个案和特殊性才是更真实的现实。但是,在中国这个特殊的社会和文化激烈变动时期,社会背景的日新月异,往往是造成不同时期艺术家的不同心理倾向,我多次申述我在乎社会对艺术的影响,不是强调艺术对社会现象的表现,而是强调个人和社会之间形成的生命张力。我以为人只有在具体的生存环境中,个人的感觉由于它的针对性和冲突性,才显示出真挚的人生感觉来,这是我寻求好艺术的第一个环节。在我有限视野中,尹朝阳,李继开,以及网络动画家卜桦等,是我喜欢的艺术家,就是他们把一种被抛弃,受伤害,孤独的人生感觉表现的很到位。

李继开的人物形象非常独特,在很多卡通风格的艺术家中卓然而立,就因为他能够深刻地体会到那种被伤害和“被玩偶”的人生感觉,并把对生命的爱倾注到他创造的玩偶般的人物形象中——沉郁,内向,顾影自怜。而且,所有的人物场景画得格外的苍凉和有意味。即使是肖像式的画面,也画得类似遗像般味道。大多数画面由于灰白为主的色调,以及线面结合的造型处理,内敛而谨慎,线的运用尤其有刻削和紧、深、冷的感觉,但又不拘泥,恰到好处的把一种既冷眼看人生的悲情,又把握住一种玩偶般的自怜自爱,冷热适度。

栗宪庭
201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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