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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兴涛︱从羊蹬艺术合作社到公共艺术的转型

2019-04-14 13:48:36 来源: 雅昌艺术网 作者:谭娟

▲ 羊蹬镇

编者按:城市化进程中,公共艺术越来越成为焦点。尤其是近年来,公共艺术呈现出去中心化的趋势,从一线城市发展到中小城市,甚至向乡村扩展,乡村正在成为公共艺术一个新的增长点,越来越多在地艺术介入乡村项目不断出现在乡村视野中。而羊蹬计划就是这其中的典型案例,故事“羊蹬40年”就是羊蹬计划中多个项目之一。

 

每个人对待过去都有不同的追忆方式,羊蹬镇居民李安伟的这张全家福照片,是他对外公样貌的唯一见证。老照片已经破损严重,如果照片毁掉,他的记忆就无处找寻,李安伟希望能修复这张照片。在“羊蹬40年”2018年的计划中,他选择将照片放大,挂在了临近马路的自家墙体上。

▲ 李安伟与孙子在画像前

“羊蹬40年”的故事大多与镇上居民的生活变迁有关,从而回顾自己的生活。

斌斌2007年从羊蹬中学毕业后,便拜师在打印店拍摄证件照,后来在2013年去重庆系统的学习了人像摄影,但在羊蹬开了相馆之后,婚纱摄影的证完全没有用,他更多的是拍摄了证件照、儿童照。

 

▲斌斌的证书

在当地相馆“斌斌相馆”里的电脑里,储存着各种类型的乡镇图像资料,这些大容量图集凝结成羊蹬的缩影和变迁的证据。斌斌从近5年所拍摄的1万3千张证件照入手,与羊蹬合作社的艺术家一起完成了《羊蹬人民》——---用证件照拼成一张完整的羊蹬的规划图。同时还选择了一些证件照很随意的放置在镇上的各个角落。

▲《羊蹬人民》

8月的一个夏夜,靠近镇上吊桥的河边,一场餐宴正在镇上另一位居民谢晓春自建的“美术馆”外举行。同时,一幅名为“羊蹬上河图”画卷在河流中若隐若现,这是由居民们自己手绘的长达9米“羊蹬河”成果,最终以动画的方式投放在的河流中。参与手绘的小孩们激动的冲进浅水与“游动”的画面上嬉戏,镇上的居民在一天的劳作后在河边吃饭、喝酒、摆龙门阵(聊天),场景宛如现代生活外的“桃花源”。

羊蹬,地处贵州北边陲,距离桐梓县城120公里,与重庆接壤,直线距离不过130公里,但路况很差,驾车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但也因为这样相对闭塞的地貌环境,使得它有别其他地方,许多传统手工与生活方式在这里被保存。

我们说的羊蹬计划,其实名为“羊磴艺术合作社”,是艺术家焦兴涛2012年在贵州桐梓县羊蹬镇发起的一个综合艺术项目。这个项目的特别之处是尝试将艺术还原为一种“形式化的生活”。

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呢?羊蹬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焦兴涛说:“除了一条河之外没有任何让人欣喜的地方,我们经常会看到两辆重达80斤的煤车在艰难的错车,各不相让,这就是羊蹬的日常缩影。在那里生活的人们既不悲观,也不绝望。它与中国90%的镇子一样的平淡、乏味、没有色彩。”羊蹬镇毫无个性的特点吸引了焦兴涛。

▲羊蹬艺术合作社

那么,“羊磴艺术合作社”最初要做什么呢?焦兴涛表示:“当初没有说要做什么,只是说不做什么。不做什么很清楚,但总得面临选择做什么,这个是这个决定本身,它可能会带来一定的疑惑,或者不确定。”而这种疑惑与不确定却给予了“羊磴艺术合作社”项目以崭新的生命力。

6年之后,焦兴涛对于羊蹬到底是做什么的,已经有了更加清晰的定位。“羊蹬这个地方,是一个乡镇,介于城市与乡村之间。但麻雀虽小,却也是五脏俱全。”焦兴涛如今再谈羊蹬时,谈及的是艺术该如何介入社会、乡村、或日常生活的话题。

“在这里,我们的方向更倾向于在现实面前,放弃所有的已获得的艺术史、包括经验、手段、方法和一些预设的东西,从而调动所有的直觉面对生活,通过人和事件来开展一些项目和活动,同时适合当地的居民、艺术家共同来参与进行。”焦兴涛说。

▲“小春堂”文化馆

六年来,这个艺术群体进行了一系列与乡村社会相结合的实践和实验。例如,羊磴艺术合作社最早的项目是一个木工项目,是六个艺术家来到羊蹬,同六位木匠一起以乡村木工的方式工作。

还例如,合作社在2012年用10万购买当地农村房屋后实施了“界树”项目,与当地营业店铺共建“冯豆花美术馆”和“西饼屋美术馆”、“小春堂”文化馆,为在地的生长出来的艺术家办展览,在镇上的学校校园、山岗、河流、桥上以及镇上广播站、废弃的办公室进行各种艺术活动,并且和当地居民一起开展“羊蹬十二景”项目,并将“羊蹬十二景”制成明信片,让这个所谓“没有历史”、“没有故事”的小镇百姓开始试着讲述自己。

视频︱焦兴涛谈羊蹬 

2018年作为改革开放40周年,自8月起“羊磴艺术合作社”发起的了持续长达三个月的“羊蹬40年”艺术游。不同于国家的宏大叙事,希望从历史的高处来看微小的地方——羊蹬。参与项目的均为当地的居民和艺术家,集展览、活动、聚集、宴请、放映等方式在镇、村、街道、店铺、住宅 、河流、山体间上等日常所及的地点展示。 

▲合作社对岸山体的主题标语:羊蹬改革开放40周年!

▲ 与镇政府协商打造的6mX6m的“羊蹬40年”艺术游的主题语(局部)

2018年11月底,“社区更新与公共艺术”国际学术论坛在四川美术学院开启。在论坛第二天,焦兴涛带领参与本次学术论坛的国内外学者们亲自到访了羊蹬,进行了在地论坛讨论,并参加了在地三位艺术家的在羊蹬艺术合作社的展览。

羊蹬艺术合作社已经走过了六年,羊蹬镇与羊蹬艺术合作社都产生了一系列潜移默化改变与迭代,“这个项目比12年时期更具有丰富性、多向性,比以前更加有深度,也增加了可讨论的范畴。”对于这六年的发展,焦兴涛对雅昌艺术网这样说。

▲ 羊蹬在地论坛现场

Ⅰ.羊蹬:

由艺术家发起的一个 “好耍”的艺术方法实验场

雅昌艺术网(以下简称雅昌):您作为羊蹬艺术合作社的发起人,羊蹬艺术项目与其他“乡镇”艺术项目最大的不同点在于什么?目的是什么?

焦兴涛: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不是政府发起的,是由艺术家来发起的,这个在全国来说都不是太多。因为它涉及到资金的问题,还有做这个事情是干什么的问题。 我们本身是一个低成本的艺术项目,但也有些艺术机构的赞助。

 

▲ 羊蹬合作社艺术家陈伟才与“羊蹬朗读者”

“如何玩儿的开心?”是我们这个项目所在乎的。我要活化乡村吗?显然不可能活化乡村,也不是振兴乡镇,所以羊蹬艺术项目可能是目的最不明确的、功利性最弱的、对现实的产出、对当地人的影响也是最弱的。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就是它的“未知性”。我们不抱希望,也就不绝望,也没有具体的目标,也不会因为必须的目标产生急迫感,要让大家“玩”的人都要好玩。事实上艺术家只要是去参与都觉得很好,都愿意有机会继续到羊蹬,我觉得这个就最好了。

雅昌:您觉得羊蹬区别于其他艺术活动的一个点,就是它不算是一种文化活动,而算是一种艺术尝试,对吗?

焦兴涛:我认为不去定义它是很重要的。它显然对文化有带动,比方说我们今年夏天第一次发了广告,收八个学生教他们画画,反正一家都在那,每天找一个人轮流教他们就行了,反正就是免费的。为什么以前一直不做?因为这是最容易做的一件事情,我们反而不做,就是不希望把它一开始就定义为一个太有功利性的东西。而到今天却不怕这些东西产生了,是因为我们的核心和方向清楚了,这些带有公教性的项目都可以产生。所以它既可以是一个艺术实验,也可以是一个文化活动。

雅昌:羊磴艺术合作社可以一直持续6年的关键点在哪?

焦兴涛:羊磴艺术合作社能够一直持续的理由在于,我们只考虑在羊蹬镇中形成什么样的形式结构或者方式,能够让这一切变得就像在地艺术家谢晓春说的“好耍”有趣,如何让大家获得一种新的体验,相互之间建立一种新的关系。

▲ 左一:焦兴涛 带领学者们进行“羊蹬40年”艺术游 (左二:孙振华)

雅昌:那么“羊蹬艺术合作社”所强调的最重要的观点是什么?

焦兴涛:我们更多强调是“和大家共同发起”的,不追求一种抗争或者对立,所以我们强调项目本身一定要成为生活的一部分。“生活的一部分”就是你很难简单判断它到底是真实的生活,还是被艺术家悄然改变了的。那么对于当地的居民来说,他会认为“被艺术家悄然改变的生活”是我本身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它可能是被艺术家或者这帮好玩的人做了一些无害的修改。对于这种“无害的机制”的修改,会让我也感到某种程度的愉悦。它后面的解读或者说是意义有很多层次的。

▲ 羊蹬的标语

我觉得“羊蹬艺术合作社”是比较特别的,比如说我们“表演”,在羊蹬随便都可以很好的用标语!一些标语很“好玩”是我们“挂”的,但是镇政府也接受。听着介于那种政府宣传的语言格式和日常的语言格式之间的一种状态,你可以觉得没什么,但好像有一点不是太符合日常经验的东西。“无法定义”——这是我们合作社项目里面很多都拥有的一个特质。

▲ 故事“羊蹬40年”2018艺术游

雅昌:今年恰逢改革开放40周年,“羊蹬40年”项目在羊蹬举行的论坛,镇上的领导也出席了。6年间合作社与镇政府的关系上的变化有吗?

焦兴涛:肯定是有,但其实我们跟政府的关系一直是保持的“弱联系”的状态,他们的到来就像是镇里某家逢年过节,杀猪宰羊请客一样,我们不主动也不拒绝。其实很多人会问为什么来羊蹬?因为在这里,我们可以选择和政府保持一种弱联系的状态。因为在城市空间中常常是一种紧密的、不可逃匿的关系,在羊蹬我们可以保持距离,这样才得以生长一些东西,才能实施,才能很自由的,完成一些和社区和人的关系相联系的一些艺术项目。

雅昌:所以这部分也是您当初选择羊蹬的原因?

焦兴涛:这是在后来才发现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一个艺术方法实验场,在羊蹬的社会空间中有比城市空间有更多的空隙,或者说有更多的“空档”让艺术去填满它,然后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另外,我一直不认同羊蹬是一个乡村,它是一个“镇”。“镇”是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它是中国所有的文化、社会底层政治和顶层设计的最中的交汇点。它稍微往外一走,就是村,往里边走,就是大的城镇,它是一个很复杂的交汇点。乡村第一是它的结构很单一,全部是农业户口。第二,它没有丰富性,但是“镇”怎么也有几千人的常住人口,‘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觉得这个空间的丰富性能够让羊蹬一直做下去,如果在一个村里,你就必须得考虑何时结束与退场。

Ⅱ.六年艺术实践:

艺术离开美术馆、艺术制度,核心是人与人的关系

雅昌:关于未来羊蹬 “退场”的问题,您有说到过可能会因为地方性的规划、外来因素、亦或政府性的干预等等,在某天突然就终止项目……当下的羊磴艺术合作社是否有具体的计划?

焦兴涛: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是,艺术项目中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最后没有做成,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我经常提到一个词——“鼠目寸光”,我们以一个“鼠目寸光”的态度去做事情,做“人无远虑,我也喜欢近忧”的事情,它就是针对此时此刻的一个存在。我们只关心近忧,不关心远虑,我们只解决眼前的问题,匍匐前行。

雅昌:在2012年到2018年中间,都出现了哪些需要去解决的问题?

焦兴涛:有的,因为这是一项持续性的工作,最初没有现成的方向告诉你该怎么去做,不知道国外有一种定义为“参与式艺术”或者“介入式艺术”,在国内的艺术形态中,当代艺术和这个稍微有点接近的可能就是行为艺术,或者是说叫做公共美化。

 

▲ 羊蹬合作社为羊蹬量身打造的“连排凳”

 

▲ 镇上老人在羊蹬

尤其在13年到14年我们处在“有方向,没有目标”的状态,甚至说方向都有点模糊不清,当时没有今天如火如荼的公共艺术,当时产生了想在一个非艺术界的场域进行的一种艺术活动的冲动。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镇上的书记希望我们能做一些所谓的小镇的美化,当时我站在河的对岸看羊蹬镇,一瞬间感到非常无力。这种感觉很强烈,但是我也告诉自己:如果你自己都不能坚持的话,你身边的艺术家包括一些学生或许会产生一种:“我到底要干什么? ”后来有参与者在说:他其实过了4、5年才终于明白了,我想要去干什么,有时候一些坚持的东西会带给整个团队信心。

回到 “鼠目寸光”,其实那个时候的疑惑就是没有找到、获得让你感兴趣、让你兴奋的、能调动你所有的艺术经验的,能进行重新创造的这样一个点、事件或者项目,而在后面不断地找到这样的点和项目的时候又会冲破这样的疑惑。

雅昌:在政府的“美化”项目上你是如何选择的?

焦兴涛:最后我们尝试将镇上靠近河流附近的十一家店整体涂鸦了,也因为项目的契机,我们与这11家人都发生了很深入的关系,并为后面的艺术项目奠定了基础。这个项目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当时做了两三年什么都没“留下”的某种缺憾。我们今年在看曾经的涂鸦大部分已经被掩盖或者消退,当艺术被生活所覆盖的时候,其实更有意思。因为它真实的存在过,就像我们对历史的感受一样。艺术真正离开美术馆、艺术制度,它的核心是人与人的关系,不是一个具体的形式。

▲ 羊蹬合作社在羊蹬河上立的“交警”石敢当

▲ “交警”石敢当

雅昌:羊蹬艺术计划中,花费了10万购买了镇上的房子作为合作社的根据地,成为了新羊蹬人,并与居民关系形成了你来我往的关系。那羊蹬艺术合作社与学生或者是年轻艺术家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焦兴涛:从12年开始的到16年基本上骨干人员并没有改变,偶尔很谨慎的选择一些认同这个理念的艺术家邀请加入,不是个开放的机制。我打一个比喻:一间屋子,如果每个人都进去一分钟或者五分钟到五秒钟,他会说里面漆黑,但是如果一进去的人一坐就是一个小时,他会发现里面是个宫殿,就是希望这些一开始就是坐在漆黑屋子里的人,它会最后更深入的发现他感兴趣的创作、作品、主题和人的关系,艺术和在地的关系,因为他和这些人都成朋友,你说大家都是朋友,兄弟伙了,这样对艺术和在地性的理解就会完全不一样。所以在此之前是一直拒绝一个开放性的状态,不希望艺术家带有非常强烈的个人意志,在这个空间里面完成了一件他放在哪都可以的作品,这样我们觉得是最没意思的。至今仍然如此,是谨慎的参与模式。

▲ 羊蹬的在地论坛研讨会嘉宾与居民、艺术家合影

雅昌:此次论坛活动现场举办了羊蹬生长出来的三位在地艺术家的展览,三位在地艺术家(郭开红、谢小春、令狐昌元)作为一种的新的关系出现,他们心理变化应该是最多的吧?

焦兴涛:是的,川美以前有一个田棒棒,做模特,后来开始画画,经过很多的艺术实践之后,觉得好像自己应该是艺术家,但最后其实他身份很模糊了,最后他自己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样?

其实我们与羊蹬的几位艺术家也有聊过关于“身份”的问题,不需要成为一个艺术家阶层,他们是真的喜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郭开红师傅谈到如果说真的可以卖作品,相对于以往要出去做木工,现在只是在自己在家帮别人做事而已。其实,更多带给他们的是满足感与成就感,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的人生的认同感,这个价值比多少钱更重要。

▲ 在地艺术家郭开红的木雕作品成为论坛中的一大亮点

雅昌:发掘这三位艺术家,您觉得是您将他们的生活体系变成了艺术,还是因为艺术的介入而让他们迸发出了一些和艺术有关的东西?

焦兴涛:我们会分得很清楚,但其实都有、是双向的,是我们把他们带入这个体系的么?很难说。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应该怎么画”,这从这个角度上讲,我们从来就没有试图把他们纳入一个习惯的训练体系之中,仅仅希望他们在自己的状态下,进行自由的发挥,然后能在里面感受到自己的快乐。其实你想最早学画画的时候是因为快乐,后来必须得画的就不快乐了。他们清楚知道,不靠画画为生。

▲ 在地艺术家郭开红的木雕作品

▲ 在地艺术家郭开红

雅昌:我看到您为其中的一个艺术家在美术馆做过展览,您在这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会有意的让他们接触更多吗?

焦兴涛:为什么不呢?如果要我做展览我一定会把他们的作品放在和一般艺术家作品一起的位置。这三位艺术家中,令狐昌源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就是去打工了,这几年又回来做轮胎修补的工作,之前带学生去过他的家里,非常陈旧的感觉,但是每次见到他都是一种很干净的面貌,会给我们感受到一种他们对自己的一些东西非常重视的感觉,也挺好的。

▲ 在地艺术家令狐昌元与国际学者在合作社的展览现场

 

▲ 令狐昌元的作品

所以到后来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深入,也会了解到更多的东西,对艺术的看法也会改变,在地性的艺术绝对不是浅表性的一个logo释义似的符号化的东西。

Ⅲ.羊蹬的背后,给我们带来了哪些思考?

雅昌:您所了解的这类的“参与式艺术”、“艺术介入乡村”的项目在中国的情况可以聊一下嘛?

焦兴涛:当下这样的项目很多,大多希望兑现或生效,就是价值和意义的问题。一个艺术活动、一个艺术节要兑现它的旅游的价值,观光的价值或者是眼球经济的价值;但是意义可能是一个长远的、未来才能兑现的价值,但这个意义大家是不关心的,也不用去关心,对大家来讲的价值显然大于意义,所以也很正常。

▲ 在地艺术家谢小春的文化馆

▲ 在地艺术家谢小春的文化馆

雅昌:“羊蹬艺术合作社”的出现对当下的艺术发展是否产生一定影响?

焦兴涛:严格来说 ‘一个医生也没办法对自己动手术’,如果我自己是一个医生,相当于要让我们自己来剖析,或者要把它换一个角色来判断它的一个价值,这是有问题的。我作为一个参与者或是一个实践者,我更多的是要悬置已有的、所有艺术史的判断和经验,面对这个直接的现场,用某种直觉的冲动去完成,不能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

我自己看来,羊蹬最重要的是从艺术史、艺术世界来看,它在质疑今天的艺术制度、展览制度和艺术商业,它提出了另外一个路径,‘我不卖作品我还可不可以做艺术?’,‘艺术需要不进入这个艺术制度?’可以让人思考:艺术,就应该是创作出来而后走入美术馆吗?如果不是这样,那我再反观过去的方式,有没有它的合理性?它让你去思考已经发生的,正在存在的艺术教育、艺术商品、艺术传播的体系里,到底艺术家或艺术作品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

▲ 羊蹬艺术合作社发起人焦兴涛与在地艺术家谢小春合影

第二个,它给予自己一种不断地寻求艺术带来的惊喜。我能坚持,不是靠毅力去做。人没办法靠毅力做任何事情,人必须靠热情去做,一定要感受到乐趣、兴奋、快乐与未知。其实一个人学习,更重要是能让自己不断地寻找到经验之外的乐趣。这是我觉得作为一个艺术家,所寻求的东西。

雅昌:在这过程中,可否分享一点经验之外的思考?

焦兴涛:很偶然的一天,我们走在羊蹬镇的水泥硬化的河岸上,因为6年前的羊蹬是“小桥流水”,现在的羊蹬已经发生了变化。有艺术家就提出:“他们以前多好,非要整成这个样子”。当时我说到:“你为什么就认为它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的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你是不是认为小桥流水是你喜欢的一种审美的视觉状态,它就应该为你个人的爱好保持呢?”,硬化河岸可以更方便村民生活,换句话说就是说你看到这边的新区的建房,是破坏了自然界。但居民就应该住低矮的,有原乡情怀的房屋吗?他们愿意住新房,不愿意住旧房,你凭什么就要求保持你所看到的样子?

▲ 羊蹬镇

发生的即是合理的,无非是我们没有看到更重要的一个决定因素。拥抱羊蹬镇的变化,你会发现艺术是另外一种的态度。另外,不能因为没有价值,就不去实现价值。艺术与生活的关系是一个活体,活体是生长的,不是概念的,我们是需要遵循某种理念和观念继续去做的。

雅昌:此次论坛的举办因羊蹬项目而起,您怎么看待它与此次“社区更新与公共艺术”国际学术论坛的关系?

焦兴涛:论坛是在2016年就开始筹备的,羊蹬最初的时候相关理论还不完备,比如说历史前卫、新前卫这条线索,也没有参与式艺术这个概念的界定。在16年以后,这一方面的理论越来越多,然后再审视自己自发的这种创造本身,就觉得这种理论的梳理尤其需要一种国际化视野来探讨。

▲ 社区更新与公共艺术论坛

因为在当今中国的艺术现场,它与理论体系之间的关系,国际艺术实践的一些现场之间的异同是值得讨论的,而且它勾连了很多学科:社会学、人类学、艺术学、人文艺术社会学等。另外,在当下作为一个艺术院校来讲,是有责任去建立这种理论的系统的一个体系的。既然我们四川美院的艺术实践有着非常强烈的一个前沿性,所以我们的艺术研究一定要跟上。有这么好的一个艺术现场,为什么不能展开对它的一些艺术批评和理论梳理?所以才有这个国际论坛的一个初衷。
后记:关于羊蹬艺术合作社,焦兴涛提到最多的一句话:“关注于此时此刻的一个存在,此时此刻能够做什么方向,具体去做就行了。”羊磴艺术合作社项目发展至今,羊蹬镇的居民与参与此次项目的艺术家们发生了无数次的相互碰撞,而这种碰撞是出于无目的,纯粹的思想碰撞。

▲ 羊蹬镇

而本次国际学术论坛讨论会上,玛丽安提到了一个关于“时间”的概念,提出在严格意义上来讲,任何一个事件都应该有一个时间概念,都具有某种生命的起始 、发展与结束,羊磴艺术合作社这样的项目同样存在一个时间的概念,但是对于这样的羊蹬艺术合作社本身焦兴涛团队更多的是以一种“任其生长”、“随遇而安”,不特别预设目标的发展方式持续至今,羊蹬艺术合作社虽然不断地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悄然改变着,但持着这样的一种方式,来践行“有方向没有目标”这样的宗旨。(文章内的部分影像照片来源于羊蹬艺术合作社)

 

扩展阅读

视频︱焦兴涛与羊磴 : 贵州偏远村落艺术博物馆

视频︱一席 · 焦兴涛《羊蹬艺术合作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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