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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级的女艺术家:马莱内·杜马斯的艺术魅力

2014-09-21 18:50:03 来源: artda.cn 艺术档案 作者:Louis Hothothot

个展《爱和战争中的一切都是公平的》现场(2001)

限制级的魅力,绘画,红灯区

作为在世艺术家中身价最高的女画家(2008年,杜马斯的《教师》(1987年作品)以334万美元成交,从而创下在世女画家交易记录),杜马斯的成功不是凭空而来。她的学识、尤其是历史、政治和哲学方面,让她总有无穷无尽的有趣的观点;她的谦虚又让人倍感亲切;她有知识分子的思辨能力,但是交谈起来却没有知识分子的矜持和较真,她的大笑可谓略显夸张;她随和的特点和路易斯·布尔乔维亚一样,甚至她也曾对记者抱怨道:"采访的时候,我怎么都严肃不起来",因为“每次我和一个人坐在一起,总犯这个错误,我不能严肃地对谈,因为我总是把他们当成个人来聊,而不是一个采访者”;顶着一头蓬松的金发,在荷兰生活20年,广积人脉,成为国宝级和活宝级的艺术家。

近日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举办的杜马斯的个展——《图像的责任》,外加若干论坛,让粉丝们充分地领略了杜马斯的魅力,那是一种限制级的魅力,令人激动,又让人不安,甚至令人躁动,是那种创作欲望被激发的躁动不安,是热切地渴望探索自身生存状况的焦虑,是那种“伟大的艺术让人直面人生的困境”的魅力,在此借杜马斯的研究,讨论一下艺术中的令人不安的因素,就叫《限制级的女艺术家》吧!

当杜马斯23岁的时候,这位好人缘的南非艺术家,带着荷兰政府资助的奖学金开始了她的文化碰撞的职业生涯,在她的学习和生活中,并不仅仅有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的碰撞,还有博伊斯和弗兰克·斯特拉(Frank Stella)的,还有欧洲数个世纪的古典绘画和雕塑的传统的交碰,这些对她是陌生的。她说“(在故乡,我错过欧洲传统文化的学习的机会,所以)一开始,我经常去荷兰的博物馆,我不能有任何的偏见,只是广泛地接受所有的内容,所有的基督的、天使的、当代的,全部吸纳进来,慢慢的,我开始学会选择——嗯,这个是我想要的”。慢慢的,小说、摄影、限制级杂志、广告,媒体的图像对她构成越来越大的影响。上世纪90年代,当荷兰的本土艺术家对色情的图像已经高度厌倦的时候,她正无比新鲜地在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留恋忘返。而今天摄影和大众传媒的影响力,使得色情的图像早已渗透到了我们的社会的核心之中,所有的与性有关的人体和姿态都成为媒体保留的主题。性,红灯区能够获得这么多的关注,令人激动、紧张,一定可以赋予绘画一种撩拨的魅力。于是,她运用大众媒体的图像,结合已经被边缘化的本民族的图像语言,重新观察并寻找图像的直接性、迷人之处、和那些能令人不安的特征。尽管在绘画史上,关于性和女人的作品俯拾皆是,戈雅、毕加索、马蒂斯,都尝试简洁地传达出有诱惑力的女性姿态,但是杜马斯的女性,则具有当代的议题。


    
个展《爱和战争中的一切都是公平的》现场(2001)

在2001年纽约杰克 蒂尔顿-安娜 库斯特画廊(Jack Tilton/Anna Kustera)的个展《爱和战争中的一切都是公平的》中,她呈现一些列站在栅格后的女人和男人的绘画,那是阿姆斯特丹红灯区和处在战争中的男男女女们的肖像。杜马斯留下这些给观众去思考,谁在监狱之中?谁没有?哪里是爱的终结?哪里是战争的起始?我们,观众站在什么位置在看?然而观众如果被带进了这个游戏般的展览策略,就不得不进入更深层次的思考——这些匿名模特是谁?无名的身份的社会价值何在?

身份,共同体,同胞 

平庸之恶(1985)

一月女士(1998)

长久以来,身份就是杜马斯的创作主题,她曾坦言:“有了一个南非的白人的身份,就没有什么更糟糕的事了”,在1985年的自画像中,很好地体现了这一时期的杜马斯的对白人身份的罪恶感的挣扎,对种族制度的反感。在这张肖像画上,她火焰般的头发和白皮肤形成很大的反差,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自画像的题目更加意味深长,那是引用汉娜•阿伦特在参观纳粹办公室时留下的名言——“平庸之恶”。随后,她研究了很多被掩盖的殖民史和政治史,特别是美国在刚果的掠夺,让她将政治、资源和罪恶关连起来。


  
《人类肖像》(2002-2005)

《本·拉登的肖像》(2010)

长年以来,杜马斯都在追求一种跨文化、跨种族的“人类肖像”,以一种博爱的情怀对抗种族划分,这个宏大的计划中的一部分就是北非和中东男性的肖像画,还有巴勒斯坦自杀式炸弹携带者的肖像画,在这个系列中,杜马斯移去了所有的文化的特征,没有敌友,你只能从中识别出男性的面孔的基本特征,所有的文化的、地域的身份特征,都模糊化了。我们不能辨认谁是谁?面孔被简化的只剩最后的结构线——嘴唇、发际线、眼线,这些最简洁的肖像都直视你,神秘而忧郁。为什么是北非和中东一代的男性肖像?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不得不转向当下欧洲的政治语境中,穆斯林的移民浪潮刺激出了欧洲新一轮的种族歧视,尤其是在911事件之后,对恐怖分子的警惕,被明显地移植到了穆斯林的移民认知中,甚至是文化领域的歧视和排斥中。2002年到2005年,《人类系列》的诞生,是对当下欧洲文化环境的回应,MoMA的策展人柯妮莉亚-巴特勒(Cornelia Butler)评价道:“这件作品是伟大的,勇敢的,直截了当的对当代文化、政治问题的回应。从我的第一感觉到最后感觉,都是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漂亮而强有力的面孔。这么多的肖像并置在一起,营造了一个匿名的大众,又提供了一个中立的立场去观察人和人的图像。而当我们不由自主地试图从区分种族民族的角度去阅读这些图像时,你又开始意识到“种族划分”这个顽固的问题,由此给你带来了严重的不安感,这正是这件作品的魅力和力量”。

然而更具挑战性的是《本·拉登肖像》,画中的拉登像是耶稣基督的脸上,涂满了黄色、蓝色和紫色。本•拉登,在意识形态的争斗中,他是民主国家的公敌,又是激进分子的领袖,他被同胞出卖,死于敌人之手,他爱自己的儿子,却更痛恨他的军权,这么一个是非之人,有着全球最具认知度的肖像,这件作品无疑是挑战着我们对图像的解读的方式,杜马斯说:“如果我们不知道希特勒、尼克松象征着什么,那么我们看他们的图像的时候,能读出什么呢?”。这件作品开除的药方是:超越意识形态争斗的,思考人类悲剧。在激起千层浪之后,这件有争议的《本·拉登肖像》成为第36件被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馆永久收藏的杜马斯作品。馆方总监安·戈尔茨坦(Ann Goldstein) 回应:“这件作品,像杜马斯的所有作品一样,最终迫使我们面对自己,即我们怎么通过媒体的镜头看待他人?然而这件作品又远远超过一个政治话题,因为它美得让人不安”。

《斯坦恩》1976年7月16日刊登的乌尔丽克·玛丽·梅茵霍芙的照片

里希特  《死亡》 (1988)

《阿尔法》(2004)

《斯坦恩2》(2006)

      《玛丽莲·梦露》(2008)

《悬挂的人》(2008)

《缠绷带的人》(2007)

我们常说死亡让每个人变得平等,并不代表当死亡从我们的双眼中夺走爱人的尊严和高贵时是仁慈的。麦克卢汉说“报纸卖的都是坏消息”,大众媒体中扑天盖地的死亡信息已经让我们对此麻木不仁了,战争、灾难、车祸、死刑、犯罪、恐怖袭击,死亡的图像永远占据着大众媒体的主要版面,塑造着人们对恐怖的认知和经验——大众媒体消费并掠夺了死者的尊严。1988年,里希特的作品《死亡系列》,其中一件作品是基于《斯特恩(stern)》杂志1976年7月16日的一张摄影,图像中死亡的女性是德国左翼恐怖分子乌尔丽克•玛丽•梅茵霍芙(Ulrike Marie Meinhof),她于1970年建立了左翼恐怖组织红军派。1972年,梅茵霍芙被捕,并被以谋杀罪和与犯罪组织有关起诉。定罪前,梅茵霍芙在狱中上吊自杀。和本·拉登一样,梅茵霍芙是主流社会的公敌,又是左派组织的明星。里希特的油画中,在恢复死者的尊严,提供给我们悲伤,而没有复仇的情绪。杜马斯也画了乌尔丽克·玛丽·梅茵霍芙,130*110厘米油画肖像。她完全脱离了原始的照片,为了恢复死者的美丽。标题是杂志的名字《斯特恩》,没有任何政治立场的暗示。描绘的只是“睡着了”的人。纵然是敌人,她的作品中也没有“站在敌人尸首上欢歌”的不仁,而是对人类的悲剧的同情和深思。

这个作品属于她的“死亡系列”,一系列的死者肖像,都来自媒体的死亡报道,有的是偷渡西班牙的非洲难民,有的是声名狼藉的罪犯、激进的恐怖分子、反恐士兵,还有刚刚死去的玛丽莲•梦露。那些形象也许我们都在电视里见过,比如那个“装在麻袋里的脑袋”,当我们看到这个系列的作品,一定会想到,她/他是一个妈妈,是一个爱侣,是一个父亲,一个朋友---没有任何提示“谁是侵略者?”、“谁更值得同情?”、“死于战争还是谋杀?”。但是我们认识作者强大的悲悯和恳求,不带丝毫偏见的,审视着长眠之人,他们不再是个抽象的“他者”,而是同一个共同体中的同胞。

在人的价值上,他们是平等的。他们的非正常死亡,让我们必须深思人类的悲剧,和资源、尊重、人类共同体的关系。

Louis Hothothot
2014年9月10日,于Stedelijk博物馆

 

【声明】以上内容只代表原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artda.cn艺术档案网的价值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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