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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策划”项目:仍然,我们需要信任艺术家

2014-08-29 15:53:47 来源: 《艺术世界》2014年6月刊 作者:栾志超︱法文翻译/贺婧


 
“由汪建伟策划——何岸:是什么让我理解我的知道”展览现场,2009
2009.02.07 - 04.09
由汪建伟策划——何岸:是什么让我理解我的知道?

栾志超︱采访整理
贺婧︱法文翻译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图片提供
“由……策划”项目︱发起人 杰罗姆·桑斯(Jérome Sans )
 
“仍然,我们需要信任艺术家。我们将这个项目交给一些有成就的艺术家,是想和他们分享对于艺术的态度和判断,分享他们作为一个策展人面对自己推荐的艺术家时的兴奋。”这是杰罗姆·桑斯在“由……策划”展览系列第一回开始时说的一段话。“由……策划”是桑斯在 2008 年 7 月于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创办的一个特别展览项目,邀请知名艺术家推荐并策划新锐艺术家的展览,由此促进处于不同职业阶段、不同年代艺术家之间的联系,为中国的年轻艺术家提供面向公众的展览机会——尤其是那些从未办过个展的艺术家。到2012 年 7 月的闭幕展,这个展览项目持续了四年的时间,总共举办了十七场展览,呈现了二十七位艺术家及一个艺术小组的作品,囊括了绘画、雕塑、装置、影像、表演、摄影等多种艺术形式。这些参展的艺术家现在都是活跃于中国当代艺术、为公众耳熟能详的年轻一代。刚刚从香港巴塞尔回到他北京工作室的桑斯分享了他眼中的博览会机制、“由……策划”展览项目的初衷和考虑,以及目前年轻因素比重越来越大的艺术生态。 
 
ArtWorld:在此次香港巴塞尔博览会上,大陆及香港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占到了相当的比例,并且有很好的销售。在你看来,这次博览会对年轻艺术家可能意味着什么?
 
杰罗姆·桑斯(Jérome Sans):艺术的世界系统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以非常快的速度发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二十年前,大多数艺术家只能和艺术中心或是双年展这样的机制合作,我们也只能在这些地方“发现”艺术家。而在过去二十年里,越来越明显的一个趋势就是年轻艺术家、年轻画廊在不断地出现。博览会也会倾向于给年轻艺术家和画廊预留一个板块,那么,香港巴塞尔这样的博览会在更大程度上就变成了一个供我们去发现、去挖掘的地方。 


  
“由刘小东策划——闫冰:温度”展览现场,2009
2009.06.19 - 07.19
由刘小东策划——闫冰:温度

ArtWorld:我昨天刚好读到了一个有关香港年轻一代艺术家的采访。香港的年轻艺术家一方面很高兴巴塞尔提供了一个国际化的平台,因为国际艺术市场一直以来并没有对香港投以过多的关注;另一方面他们又担心这样的国际化会给艺术家的创作和生涯带来负面的影响。你所观察到的是怎样的情况?
 
桑斯: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但是却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是有关中国艺术家或是台湾艺术家,或许答案就会很清楚。但是,同样的问题抛给香港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尽管香港巴塞尔给香港艺术提供了一个非常国际化的舞台,但是我并不确定这场博览会就真的能够给香港的艺术提供一个国际化的语境、机制或文化。因为,大家来了,大家也马上就走了。这样一种国际化的现实、艺术的气氛其实只能在香港持续一个星期。虽然大家都去了香港,但是大家并不会待在那里。这和上海、北京的情况是截然不同的。上海和北京有完整、持续的艺术生态,全年始终都有一种创造和生产的能量、一种讨论的气氛——这些都是一场博览会难以代替的。所以,尽管博览会提供了一个让我们去发现年轻艺术家的机会,但是,我并不确定博览会就能提供一种机制或是现实。一周博览会之外的香港艺术生态是怎样的?这或许才是更加真实的香港。

石至莹,《阅读海洋》,动画声音装置,2009
2009.07.25 - 08.30
由严培明策划——石至莹:从太平洋——公海

ArtWorld:您谈到大陆年轻艺术家有完整、持续的艺术生态。的确,年轻艺术家们也认为这个时代让他们有了更多的机会。但是不得不承认还有一个现象就是,我们在各大展览上看到的“年轻艺术家”始终都是那一批,那一些名字。这个时代和目前的机制的确让“这一代”艺术家都有机会吗?
 
桑斯:没有哪个时代是最好的,也没有哪个时代是最坏的,这只是一个很不同的时代。要说中国艺术家在今天所面临的开放以及更多的机会,其实也并不是偶然的,或是恰巧赶上了一个机遇。这一切的发生伴随着中国的开放,包括互联网、电视、旅行、跟世界各地的人用不同的语言交流——是这些机会创造了这些可能性。今天的情况和二十年前的确有大不同,没有办法去比较,或是评判它的好坏,它只是中国的一个新阶段。其实不光是在中国,年轻艺术家的现象是全球化的。不是中国的情况不同了,而是全球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要说今天的艺术家有了更多的机会,但其实三十年前的艺术生态对艺术家来说可能要更加容易一些。那个时候,全球大概只有二十几家耳熟能详的艺术机构、美术馆、画廊。今天的竞争其实要更加激烈一些——更多的艺术家、更多的画廊和机构,比如光是上海在一年之间就出现了三四家美术馆。因此,今天的中国年轻艺术家面临的是很现实的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艺术家应该如何选择?你选择在哪里做展览?和哪个策展人合作?和哪些艺术家一起参加展览?…… 这些问题让艺术家变得比从前更难做出选择。
 
目前的情况是,看着很容易——尽管艺术家有了更多的机会展出,但他们也更加容易消失了。艺术家的创作生涯并不是一个展览,一个星期或是一年,而是一辈子,一整个职业生涯。那么,如何去持续?以怎样的方式持续?这是更为困难的部分,而不仅仅只是被大家看到了。在这个时代,“被看到”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我们也看到很多艺术家消失得很快。就好像手机里的信息一样,被看过就永远都不会再去关注了。因此,我要强调的是,今天这个时代要更为复杂,更为危险。就好像哈哈镜一样,你感觉你看到了,但其实你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真实的情况。一切看上去很容易,但其实要更为复杂。过去的艺术家不用去想很多现在的艺术家需要去面对的问题,他们只是在一个社会机制里给出自己社会性、政治性的立场、位置,这就够了。但是,这对于现在的艺术家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当我们谈到年轻艺术家现象的时候,我们并不是在谈时尚或是风潮,而是艺术家的位置。做到在这个时代有自己清楚的位置和立场,在这个时代站住了,是非常困难的,要比实现一个展览困难的多。因此,今天的年轻艺术家面对的是完整的考验,问题在于如何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以一种非常智慧的方式保持自己的能见度。而不仅仅是在哪里做展览了,哪家媒体报道我了,大家是不是知道我了,而是要持续。 

程然,《朋克来访》,影像,2009
2009.09.05 - 2009.10.31
由杨福东策划——程然 & 蒋鹏奕:沉浸与远离

ArtWorld:您创办的“由……策划”的展览项目中的参展艺术家后来都是年轻一代的活跃者。这部分艺术家在创作、行业中的持续性是否一方面和尤伦斯这个大型的艺术机构有关,一方面也和策展人都是知名艺术家相关呢?
 
桑斯:你所谈到的这个问题恰恰就是我当初做这个项目的目的。2008 年的时候,我之所以要做这样一个项目,是因为我认为艺术家在今天亮相是很容易的。全世界每天都有很多不同的年轻艺“由……策划”展览系列47术家在艺术机构中呈现展览,但问题在于,大家为什么要关注你?为什么是这个艺术家而不是那个艺术家?所以这个项目最初的想法是让成熟的、享有声誉的艺术家来介绍年轻的艺术家。这些艺术家策划的展览自然会吸引大家的目光。由此人们就会问: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介绍了他?我们需要制造这些声音让大家来看,否则在这个时代是很困难的。这个项目思考的问题就是如何给年轻艺术家更多为观众所认识的机会,它恰恰是给了这些年轻艺术家一把进门的钥匙,它所开启的路径要比其他的机会更为快速、更为广泛。当然,尤伦斯的声誉很重要,艺术家自己的能力也很重要。如果艺术家的作品不够好,那展览过后就仍然归于沉寂了。因此,你所提的问题恰恰是当初这个项目的目的所在,让所有的人都来关注。 

王郁洋,《呼吸- 洗衣机》,硅胶、钢架、鼓风机,45×60×120cm,2010
2010.09.25 - 11.07
由刘韡策划——王郁洋& 胡向前:有机体

ArtWorld:这个项目为什么选择一侧的长廊作为长期展厅?
 
桑斯:这个长廊是尤伦斯最活跃、最有活力的空间。在我担任馆长期间,这个空间是免费的。我希望在其他主要的空间都关着或是进不去的时候,这个空间永远都是开放的,永远具有可见度。在我看来,艺术机构内拥有除工作人员之外的“栖息者”、拥有一个始终保持开放和活跃状态的、由艺术家支撑的空间是很重要的。我不希望它是一个暂时性的空间,而是长期性的。一方面,机构能够和成熟艺术家有对话,大家可以看到不同层次的展示;另一方面也创造一块可以为公众接纳的、有活力的空间。这个项目的独特之处就在于能够长期性、滚动式地展出年轻艺术家;除此以外,它的重要性还在于:对于大多数参展的艺术家来说,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机构展览。通过这个展览项目年轻艺术家开始了解如何与机构合作,因为机构的团队、运行、搭建和画廊及其他空间都是完全不同的。这对艺术家的职业生涯是非常重要的。

马秋莎,“地址簿”展览现场,2011,唐萱︱摄
2011.07.16 - 09.08
由宋冬策划——马秋莎:地址簿 & 王墒:搜集确凿的证据

 陆扬,《忿怒金刚核》,高清影像作品截图,2011,© 陆扬
2011.09.24 - 11.20
由张培力策划——陆扬:忿怒金刚核

ArtWorld:当时如何挑选策展人?策展人选择的艺术家似乎都是自己的学生或是好朋友。尤伦斯是把全部的控制权都交给策展人吗?
 
桑斯:在和这些艺术家聊天的过程中,也谈到了由他们去策展的可能性,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艺术家的选择当然有个人的关系在里面,我认为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艺术家推荐的必然是他们了解的、相信的、认为好的艺术家。比如汪建伟当时策划了何岸的个展,何岸那个时候还没有类似的展出。而当我看到何岸的作品之后,感到十分吃惊,因为他的作品很有意思。这种发现艺术家的过程是很不可思议的。在我三十年的职业生涯里,我始终坚信,最了解艺术家的还是艺术家,而并不是我们想象的只是由策展人、批评家来发现艺术家。发现艺术家的都还是艺术家,因为他们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间十分了解。即使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先认识了一位艺术家,然后这位艺术家又介绍其他的艺术家给我认识。如果仅仅靠策展人的话,很难出现这种连接性。

ArtWorld:在整个展览项目里,有没有你个人特别喜欢的?
 
桑斯:经常是和这些艺术家聊起年轻的艺术家,最后的选择会落在某几个上面。我是否钟情于某一个艺术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项目的机制。因为它使得当时尤伦斯的展览并没有建立在我一个人的趣味之上,而是让其他人的审美趣味和看法参与了进来。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而通过这个项目可以发现更多的艺术家,可以展出与我个人美学取向不同的作品。当时作为馆长,这并不是我更喜欢哪一个的问题,而是给出一个机制和选择,让更多更为丰富的维度出现,这才是更重要的。

“由没顶公司策划——GUEST:站在小丑的肩膀上”展览现场,2012,艾里克︱摄
2012.04.15 - 05.27
由没顶公司策划——GUEST: 站在小丑的肩膀上 

ArtWorld:您目前有没有类似的项目在进行或筹备中?
 
桑斯:我们正在编辑一本出版物,今年九月份由 Skira 出版社出版。这本书是中国 20 位新一代艺术家的访谈,类似上一本《对话中国》的进阶版。《对话中国》是我刚来中国的时候,给外面的世界介绍中国当代艺术的出版物;这一次则更为具体,从一代艺术家推进到另一代。我刚刚从徐渠的工作室回来,不管我是否在尤伦斯,我始终都在持续这样的工作。这是我作为策展人每天都在做的工作——不断去发现和展示年轻一代的艺术家。

ArtWorld:有一个现象是大多数这种梳理脉络的工作似乎都是外国人在做,中国很多从业者都在做展览,写文章,并没有系统性、长期性、持续性地进行某项事业。你怎么看?
 
桑斯: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事实上很难从我的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但我觉得,中国本土的批评正在建立自己的位置和完整的机制,尤其是你们这一代人。我不能说之前的中国评论家没有系统,只是他们瞄准的重点可能不一样。他们并不会针对更为广泛、宏观、系统的问题来进行讨论,而是针对某个艺术家做专题研究。年轻一代的批评家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他们接受了专业的美术史、美学、人文学科的训练,这和上一代人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很多都在国外接受教育,知识结构更为开放,也更加系统。这种知识化的建立、批评的机制已经在成型。年轻一代人会提供完全不同的视角,他们所做的研究正在慢慢实现真正地与国际接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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