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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强:以影像安身立命

2014-07-27 12:03:06 来源: 泼先生 作者:高世强、吴穹

吴穹对话高世强

“影像在今天”系“影像新写作”工作坊第一回。“影像新写作”工作坊由中国美术学院空间影像研究所与泼先生联合发起,旨在通过工作坊的形式,探讨当下影像叩问影像、影像挖掘影像的写作方式,并延续探讨所得之内容,将其转化为可以合作完成的短片计划。了解详情,请点击页面左下角“阅读原文”字样。封面图片为高世强。

高世强,出生于1971年,2003年毕业于中国美院。现任教于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学院实验影像工作室,并担任空间影像研究所所长。1995年,高世强与陆磊、高士明组成了一个创作小组,展开了自称为“情境雕塑”的艺术实践。1996年,他们以录像装置作品《可见与不可见的生活》参加“第一届中国录像艺术展”。不久高世强赴上海攻读研究生,直到2003年回到母校任教。他还与陈晓云、陆磊、吴俊勇、孙逊、倪柯耘等一起开启了杭州影像运动。这一时期他创作了大量的实验短片。自2007年至今,高世强进入了以电影为主的新创作期。作品包括梁祝故事的重新阐述《十八相送》,关于私人生活与历史记忆的《大桥》,针对共产主义运动史的一种解读《红》、《革命》、《青浜》,和人类学题材电影《地点上的时间》等。他参加过亚洲几乎所有最重要的双三年展,包括“上海双年展”、“广州三年展”、“光州双年展”、“中国艺术三年展”等。 高世强在中国当代艺术领域属于“学者型”艺术家。通过摄影、装置和实验电影,高世强的艺术实践有着反映出日常生活个体体验的独特角度。作为一位活跃的年轻艺术家,高世强将他个人的叙事加入作品之中,成为阐释中国文化和历史的新方式。

作品《青浜》视频地址: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GwRa8Bw36zw/

G:高世强(以下简称G)
W:吴 穹(以下简称W)

W:你是如何从雕塑转向影像的?当时“影像”必定有某些地方更吸引你,请具体谈谈。
G:我是在学生阶段就开始影像创作的,在当时把兴趣点转向影像是自然而然的。现在回过头来看,主要有几个原因:1、对于当时传统雕塑(我读书时的雕塑教育非常传统,学院派)在叙事方面的不足和高度简约性不满,尤其是对雕塑在技术之外的智力层次的不满。渴望找到叙事容量更大、更可以做出深刻作品的创作手段。2、当时在我周围存在一个诗意的氛围。那时身边的朋友普遍崇尚现代诗歌和哲学,尤其是现代诗,在创作方式上自然需要一定的叙事空间和新的叙事可能。3、年轻人对于新媒体的天然好奇心。4、在一位老师家初次看到帕索里尼的《马太福音》录像带所引起的影像震撼。当时的版本还是意大利文的,无字幕,对于具体的情节也弄不清楚,但是黑白影像之美和活动影像的时间之美所引起的心灵震动,至今记忆犹新。5、观影的另一次震动:比尔•维奥拉的《The Passing》,那时已经明确知道这叫录像艺术,而且也知道这就是自己以后想做的东西。

W:最初转向影像时,你对自己影像创作的定位是怎样的?到现在这种定位是否有过一些游移?
G:刚开始创作,并不清晰要做什么样的影像,但给自己定了一些否定性原则。比如,不做因果叙事而要做诗性叙事,后来发展成为“亚叙事”、“半叙事”、“非叙事”等概念。再比如,不做院线式影像,不做大电影,要寻求“个人影像方式”,等等。现在,有些原则有所调整,更为松动,也更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但大方向没变。

W:您提到给自己限定的一些否定原则:如不做因果叙事、不做院线式的影像等等,在当时还不清楚要做什么样的影像时您何以就直接否定了这样的影像形式?
G:这是我的做事习惯,或者说是思维习惯:在做一件事情之前,首先弄清楚自己的问题处境和文化或专业针对性,然后再出发。换句话说,给自己一个定位、一个目标。

年轻人,尤其是有点儿自命不凡的比较聪明的青年,接触新的领域或创作媒介时总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捷径式的“正确方法”,幻想自己一旦掌握“独孤九剑”,就可以以不变应万变,无招胜有招,从而无敌于天下。由此就容易产生方法论崇拜,容易归纳和总结出一些套路。这些套路极方便复制和模仿,却是新的教条,是智力和感觉的惰性,更是进一步创新的障碍。基于这样的判断,我往往不去思考“应该怎么做”,而是思考“不应该怎么做”,这也算是我所采取的一种“否定性方法论”。在运用排除法把那些不应该去做的方向全部排除掉以后,应该怎么做,也就大致有数了。

至于不做因果叙事、不做院线式影像,这是我当时的趣味和判断所致。拒绝因果叙事,是因为我无意于“小说式”的影像创作,更钟情于“诗性”创作。不做院线式影像,是因为我认为无法在保证个人趣味完整性的同时还能保证商业票房。

W:我们可以说说这次的“新影像”,因为我们也是没有任何预设的,所以可以随便讲,或者可以从“空间影像”的这个概念发散过去。
G:就直接谈谈“空间-影像”吧。这个概念当然是从“时间-影像”和“运动-影像”延伸而来的。但是,“时间-影像”和“运动-影像”依然是在电影层面,甚至是常规电影层面来讨论影像生产及意义制造,而“空间-影像”则是在完全不同的影像背景下展开讨论。

它首先不同于电影,不遵循时间线和叙事结构。它还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影像装置或多屏影像(它甚至不一定要用到活动影像),而更像是在“漫游”过程中达成“影像的创造/感知-意义的生产/协商”。这漫游不只是观众主体的客观位移,也包括网络空间的游走和“重写”。

“空间-影像”正如支撑我创作的其他观念,本身并不是一个定义性或确定性的概念,而是一个边界模糊却方向明确的航标,到底是什么要过后才知道。

W:您大致介绍了“空间影像”,那么对您个人来说,这一概念是在您创作生涯的哪一阶段产生出来,或者说被发现出来的?我个人认为对于常规的“电影层面”来说,它已然是一种“新影像”,那么您是出于什么动机来提出这样一个“新”的东西?这样一个东西的提出,对您自己的创作有怎样的帮助?
G:对于影像与空间的关系,我从创作之初就开始思考了,这与我本来的专业——雕塑——有关。古典雕塑追求的正是“凝固的音乐”和“永恒的时间”。我创作试验的轨迹也正是从雕塑到装置,再把两者结合形成所谓“情境雕塑”。在这个过程中,活动影像的因素逐渐增强。因此,对于我来说,活动影像最初首先是以空间探讨的理由进入创作,而不是时间。当然,对于活动影像而言时间是重要的因素,无法回避。

在空间前提下讨论活动影像的时间,就会获得一个不同的视角和新的机会来观察并反思运动与时间在影像中的一般运用,于是影像的运动因素与时间因素可以被纳入空间的框架之内展开。从这里想开去,很多新的可能已经呈现在面前,诸多新的问题也摆在面前:运动与时间的历时性与空间的共时性和空间的广延性,如何统一?如何转化?等等。这在学理层面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电影叙事、录像艺术和录像装置的探讨范畴。

“空间影像”概念的成型,恰恰是我决定暂时放弃录像装置,并在一段时期内只做单屏作品的时候。因为,我觉得空间影像绝不是简单的录像装置或多屏录像这么简单。或者说,正是意识到“空间影像”概念中“时间-运动-空间”三个维度的复杂性与难度,我决定从最基本最简单的地方重新出发,用自己的方式来探讨、理解和体味这三个概念以及它们与诗意的关系。这个时间大概是2004年我创作《十八相送》前后,至今差不多十年。

如果说“空间影像”是新的话,我觉得到目前为止它依然是指一种影像实践和影像思考的新方向,一种影像的潜在可能,而不是某个成型的新东西或新风格、新样式。因此,它或许更适合以“否定式方法论”加以粗粗框定,而不是给出明确的概念性定义。

“空间影像”的观念对我的创作非常重要,事实上十多年来我的创作实践一直是在对它的思考和试验之中进行,而且以后也将如此。“空间影像”决定着我的创作方向。

W:我个人感觉您关于影像的“个人影像”、“主动影像”以及“隐逸”的几种说法中,都透露出某种关于“行动”层面上的敏感,这可能与这次的工作坊有一定的契合之处,既然是行动,您认为它存在何种目标或者说目的?
G:对我来说,不管是“个人影像方式”还是“主动影像”,抑或是“隐逸于影像”的观念,都是以影像安身立命的努力。安身立命即是最重大最严肃的行动,我希望通过工作坊,所有参与者都能以个人的方式在大家共同热爱的影像中安身立命,寻得身心平静。

W:您提到以影像“安身立命”,您从最初从事影像创作到现在,想必不同的时期影像对于您个人的意义也有所不同,就当前的阶段来说,影像对于现在的您有什么样的重要性?
G:我从最初学习创作,一直到现在,影像几乎贯穿在我所有的作品。对我来说创作等同于精神实践,而影像等同于我的创作,因此可以说影像创作即是我作为个人的精神实践。这也是我说“以影像安身立命”的意思。虽然在不同阶段,我的影像观和创作观都有所变化,但是以影像创作安身立命的这条线一直没变,现在依然如此。

W:您会有比较长时间停止创作的阶段么?如果有的话会是因为什么原因?
G:有的,近20年的学习和创作时光中,我有过两次较长时间停止创作。第一次是2000-2003年,是由于对自己所从事当代艺术的整个领域的意义和价值产生了怀疑。一次是2012年至今,这次的一个原因是家庭的,因为生了小孩,忙于照顾与生计。更内在的原因,则是需要对自己过去十年的创作进行反思梳理。这次停止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人生的“稍息”,调整后再出发。

W:您的活动影像教学课程已经非常成熟,也有将近十年的教学成果。在中国应该来说是比较“靠前走”的当代艺术课程,这样的教学对您思考自己的艺术创作有帮助吗?因为我们讨论新影像也是需要和新一代人挂钩。
G:教学相长是怎么强调也不过分的。年复一年的教学中,我有机会对艺术和活动影像创作于根本上反反复复思考,不停地将理念付诸实践检验,加以修改和完善。

教师身份对我另一个重大的影响,就是时时提醒自己保持智性与道德上的谦逊。由于每年都要接触一批性格鲜明又富青春朝气、热忱理想的新人,认真观察他们的个体和代季在价值、趣味和艺术观上的差异,使我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艺术观、方法论、价值观等等只是属于自己或自己这代人,自己至多是一个经验更为丰富的同路人,在道德和智性上并不具有优越性。意识到这一点,一方面可以避免在教学上的武断自信,强人所难。更重要的,这样的谦逊可以使自己能真正发现同学们身上的闪光点和才情,向同学们“偷师”,不断滋养丰富自己的创作与理论系统。我自己的体会是,每次课程结束,自己所学到的往往超过同学们显性的平均所得,这可能就是教学相长罢。     

W:关于您的作品,我好奇最近的《世纪》,它是一部3D电影,也算是国内最早的3D活动影像,在这方面您选择的是大胆尝试接受新的媒介带来的可能,能谈一下这种转变吗?因为我们从您的作品中能看到一贯的一种诗意气质和风格。这种尝试会给你带来一些思考上的突破吗?
G:之所以选择用3D拍摄,一方面是作为一个对活动影像进行长时间和全方位思考的创作者,对于能拿到手的新鲜手段和媒介自然而然的兴趣。 更主要的一个方面,则是3D拍摄技术所营造的似真似假的空间感,对于“空间影像”而言有很大的可能性和挖掘潜力。这个作品,更多的是对于3D活动影像的一次尝试,通过这次拍摄,产生了不少挺有意义的问题和技术想法,对于“空间影像”的思考也颇具启示。至于作品本身,我认为比较一般,也很少拿她示人。 

W:我们这次工作坊名为“影像新写作”,我想听听您对这次的工作坊有什么提议,您觉得我们可以如何开展,或者谈谈你认为的新影像会与写作如何挂钩?
G:你们前期的活动我没有参加,对于工作坊我可能提不出具体的建议,但是通过微信上的消息,我能感受到你们热气腾腾的才华和满溢的激情。我相信真正的才华和激情碰撞时的无中生有,会产生核裂变那样的巨大创造力。

到我这样的年纪,对于新已经不那么感兴趣。因为我觉得每次真诚的创作和行动必然都是新的出发,而工作坊同仁已经行走在新的道路上了。如果说到期望,我希望大家在最初的激情过后能坚持住,坚持每次活动的品质。

 

【声明】以上内容只代表原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artda.cn艺术档案网的价值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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