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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民主” ——何云昌访谈

2011-01-30 13:12:43 来源: 今日艺术网 作者:李旭辉

库艺术(以下简称库):您最近做的行为艺术叫“一米民主”,对外叫“与虎谋皮”,那么您是怎样去评价这件作品的?
何云昌(以下简称何):《一米民主》设想很简单:假借民主的方式在我身上开一道长1米,深0。5CM至1CM的伤口,似乎在这件事情上实现了民主。体验式手法,那样残酷一些,具有类似真实历史的客观性。我把朋友们邀约过来,请他们无记名投票决定是否在我身上开那道伤口。结果以12票支持,10票反对,3票弃权通过,所以就在我身上开一了条一米长的伤口,它貌似以民主的方式来进行,但如果没通过那就再进行一次吧(笑)。我以前做过一些作品,比如说试图去和一百人摔跤,把一条河分成两半,十吨水重新流淌五公里,这都是一种愿望,是我个人徒劳的努力,但在某种层面上我达到了为所欲为的自由程度。这次的“一米民主”从表层看好像是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它以民主的方式达成,像你说的指向性多,潜在地可以理解为中国的民主道路还很漫长,万里长征刚开始。这国家是死了千万人才建立起来,仅抗日战争期间全国军民死伤3500多万,如果从北伐战争算起来已经死了上亿人,很多事情还有很漫长的道路要走,而且必然有代价。库:行为艺术在当代艺术里的处境一直是被边缘化的,展览、收藏、印刷媒介都有这种现象存在,我们杂志其实是非常希望把当代艺术更多元化地呈现出来。行为艺术没有语言去言说使得很多人看不懂,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没有接收到任何词汇信息,就是理性信息。另一方面是它的内在结构是非理性的,也就是中国民众本身受的教育没有把自己的知识结构打通,或者说没有一个理性的结构去接收这些信息,这导致了在解读作品时会产生很多问题。你同意我这个看法吗?
何:确实引导是一方面,中国的艺术教育其实到了初中毕业之后就中断了,人们的知识结构分离得很细化。行为不是新的艺术样式,西方已经存在快一百年了,也有理性结构。我从90年代开始做,到现在快15年了,我个人更偏好这种方式,觉得它更适合我。库:网上有很多对您作品的议论,您看到过没有?
何:网络近似现代艺术的宗旨,什么鸟,兽,神,妖,小人,美女都有,无所谓。我做行为非常排斥表演,设定相应的强度是实施这件作品的需要,我本人不喜欢暴力。在当前的大环境下,我觉得有必要做这个作品,做得血腥点正常,因为现实社会本身也很残酷。在这个国家谈民主肯定很奢侈,甚至我们谈论艺术也很奢侈,因为我们缺少一个公平合理的环境,我们的国家和民族缺少拥有很多东西的资格,大家出于功利的目的,不择手段可以做一些自以为得意的事儿,可能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在社会体制改革中,国家需要构造一个有利于长久发展的公平环境,这才能真正地长治久安。如果国家缺少公平的体制,那么整个社会可能每天都会发生更多不幸的事。如果说《一米民主》血腥暴力,那可能涉及到真实现状。
库:其实就像您说的,国家需要使制度和结构更合理,但任何结构的变化肯定要牵动很多人的利益。
何:这个民族不缺乏聪明智慧,而是缺乏勇气和公心,如林则徐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而避趋”者少。通常是有好处大家上,围着策展人转,谁都会,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每个人都会去面对,承担。也不只艺术家或者艺术需要去面对,只要是个人就得面对。我的孩子才一岁半,希望这个国度的后代生活在更为公平民主的环境里。库:那么您对身体是怎样理解的?
何:我用身体做表达的媒介,特别排斥表演,很多事情我们可以为之奋斗和付出,如果在乎,必要的付出没什么不可以,还不到抛头颅洒热血的程度。身体在你设定的强度中会有一种自然的呈现,不需要那么做作地表演,这也行为艺术有别于电影、戏剧、音乐等反复排演艺术门类。每一作品都有新的呈现,如果一件作品反复地实施,它就失之于表演,每件作品只值得付出一次。
库:您是从开始一直在做行为,还是从架上慢慢走向行为的?
何:大学学了四年油画, 1994年我开始尝试做行为用体验方式来做行为特别伤身体,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东村到现在,留下的人也不多了,年纪大就不做了,一些个中好手去尝试别的形式,我还能扛几年。
库:无论是中国还是国外,行为艺术中有一个很长远的神话机制,例如像塞缪尔·贝克特的《等待戈多》,希腊神话中的英雄的悲剧也是?
何:我也喜欢在作品中动用各种资源。竹林七贤比较有代表性,他们有意无意地抗争当时的社会,有自己的人格立场和政治诉求。后来行为艺术发展起来时,它成了一种艺术方式,特别在西方它和绘画没什么差别。中国的社会环境还有很多问题,选择行为的方式能利用的资源也比较多,所以到现在中国还是有很多做行为的艺术家。
库:行为艺术有很多种,最早最著名的行为艺术是耶稣上架,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全世界最经典的行为艺术。
何:如果从这个角度可以说从古到今有所行动都是行为作品,差别在于后来的行为艺术家是有意识地选择和设定,以及有很强的个人表述愿望,所以我们不能说耶稣上架是行为作品,它是人的一种活动,不是所有人的活动都可以归结到行为作品当中。
库:不过当一个行为艺术有某种象征意义或寓意时,比如说耶稣复活,它作为一种形象出现,我们再用行为艺术的形式或是戏剧的形式表现,它就变成行为艺术。

  何:艺术本身是没有限制的,所有的资源都可以利用,所有的手法都可以借用。我的做法比较朴素,是反技术的,用我的身体去承受和呈现。
库:另外做行为艺术,立场也是非常重要,我发现您的作品比较偏重于普通民众的感受。
何:一个人如果没有立场,那就是行尸走肉。我做了这么多年能够呈现什么?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所能承受的,比较内敛而又强悍的生命属性。韩战为什么胜利?就是因为中国人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坚持下来,存在五千年也是有原因的,这个民族的特性承受了很多苦难,舍生取义由来已久。一件作品一个指向,或者某一段时间有一种指向,早先我比较关注弱势群体,个人意志、自由我都去尝试和呈现。就是说一个作品有它的企图、预先的设定,作品实施后,别人怎么解读它就指向那里,作品自有生命,不可改变的形体结构只有立场。库:我也看到一个好的变化,现在很多的行为艺术慢慢地可以在大型的艺术机构里展现。
何:这是一种好现象,值得欣慰。也有一些好的变化有的愿望到死那天也实现不了。我个人有一种认定,在这种不良环境下一个人很成功是耻辱的,这么黑暗与不公平的环境,它的文化会是干净的吗?艺术会是干净的吗?教育会是干净的吗?所有的领域都有问题,其实每一次成功都可以说是耻辱,所以我个人注定一生失败。
库:您好像抱着比较消极的心态。
何:不是消极,是一种透彻,我对待生活、工作还是很积极、乐观,但是你必须要有洞穿现实的能力。
库:对,这个能力从哪儿来呢?
何:我从小生活在社会最底层,身在其中自然就会知道这些实际情况,就会多想。因为缺少一个好的大环境,这导致每一个领域都是混乱、不公平的,这个环境还有待于进步和改善。当然,这种情况更多地取决于政界,但你作为一个活着的人就要面对、思考它,你有什么设想可以告诉大家,让大家更多地了解和知道这个民族优秀吗?
库:就像您说的,我们需要让很多人去了解,我们杂志也是希望让很多人慢慢地去了解当代艺术到底在做些什么。
何:每个人的努力都有价值,像我刚才说的成功是一种耻辱只是一种极端的说法,但还是要努力,我个人舍得付出是因为人活着还有很多事情你可以在乎和为之奉献、为之奋斗,即便环境再差,你努力了,总不白活一场,这有一点像共产党宣言。(笑)
库:现在国内的环境会慢慢好起来。
何:对,今天较之于10年、20年前是有很大的变化和进步。中国的民主可能就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还有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推进体制改革。政府愿意为天下人谋福利,也许我们的进步很大了,改变很多,但还根本不够,或者没有朝着最好的格局去努力。现在的竞争很激烈,经济改革导致了中国经济的发展,而体制改革才是国家可持续长远发展的前提和根本。政府也在倡导体制改革,政界不乏精明强捍而是需要怀抱天下百姓,志向宏伟的政治家。现行体制也是洋为中用,窃以为与其变态急求GDP,四处抗议、严打、抗灾、抢险、亲民,不如开百代风范,深化体制改革,建立适宜中国的真正的民主、公平、自由的国家体系,以谋真正的长治久安,造福后世及世界。如是,虽万死,吾辈往矣!
库:最近艾未未在国外做了一个一亿陶瓷瓜子展,您是怎么看这个展览的?
何:老艾还能工作生活也是社会进步了,哈哈!他做什么我都觉得挺好,这个作品我个人的理解是一种后社会主义资本的特征,官方的说法是有特色的社会主义经济。这件作品由人的生命力铸就,动用一千六百号人工作三年,这个作品在任何国家都不大可能实施,而在中国可以,因为它需要训练有素的高级技工来实施,它浓缩了这个时代的特征和客观性。好的艺术作品就是这样,它能够最准确地呈现当代的客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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