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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艺术学”该学什么?

2009-01-05 17:26:34 来源: 中国艺术新闻网 作者:artda

        用行为表演展示艺术观念
 
        范迪安:英文中有两个词可以和“行为艺术”对应,“ACTION ART”和“PORFORM ART”(“表演艺术”的意思,但通常译成“行为艺术”)。西方大概从20世纪二十年代开始,就有一些艺术家用一种行为的或表演的方式展示他们的艺术观念,在西方现代艺术的大版块里,行为艺术确确实实是它的一支,或者说是它的一种脉络。
 
        行为艺术不等于过激
 
        王璜生:行为艺术我认为是一个艺术形式,正如油画、国画、版画,在任何一个艺术种类里,都会有做得非常好的作品,也会有非常糟糕的作品。我觉得许多人在谈行为艺术的时候,往往把行为艺术简单化地归结为一些过激的作品,观众在欣赏行为艺术的时候,往往被引到过激的方面上去了。去年我们在搞广州艺术三年展的时候,其中我们选择了张洹的《十二平方米》这样的作品,它是用人的身体去感受跟一个社会环境、自然环境的一个矛盾,提醒这个矛盾,有别的艺术方式不能取代的意义和效果。至于对“钻牛腹”、“吃死婴”,我个人也非常反对这样一种过激的行为艺术,而且这种行为艺术可能也触犯了某种法律上的条文。
 
        一切从身体出发
 
        汪民安:从哲学史的角度来说,“身体”的概念在黑格尔那里基本是不存在的。“人”的定义是指人的精神、灵魂,从柏拉图、黑格尔开始,就是把人的身体和主体对立起来。到了尼采那里就有一个根本的转折,他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话:“一切从身体开始”。
 
        在尼采之后,法国哲学家福柯对身体作了进一步的研究。福柯在《性史》中认为,身体是可以被反复塑造、锻造的,身体不是我们所想像的那样是一个稳固的本体。施虐—受虐游戏跟正常的性行为快感是不一样的,它首先是巨大的疼痛,鞭抽、蜡灼,巨大的疼痛状态慢慢过渡到平稳的正常状态,然后从正常状态到快感状态,最后的就是快感的颠峰。福柯发现,这种快感比正常的快感时间长、反差大,乐趣就更激烈。这种行为是跟异性恋的生殖器行为无关,是一种反生殖器的行为,是多元的,可以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点获得快感,这远远超出了异性恋行为某一个点某一局部的快感。福柯因此得出一个观点,他认为身体是破碎的,散乱的,无中心的,因此它就可以改装,重组,重新的拼贴。从这个角度出发,很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中国从五四以来,就是一个不断重组身体、改变身体的过程,新文化运动很大意义上是身体的解放。
 
        许子东妙手抛三问
 
        许子东:我有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行为艺术是不是一定要反道德跟违法?什么叫艺术呢?艺术就是陌生化。鲁迅写:“我家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这句话是废话,废话就是陌生化,就是打破我们对日常生活的经验。可我们生活现实中所有熟悉的行为都受到道德习俗的约束,因此我们今天没有一个不穿上衣来到这个地方,虽然不穿上衣并不是违法的。假如有人不穿那就很陌生化,对不对?也许我们就认为他是行为艺术的一部分。比如我刚才看到的那幅画,那么多女的叠在一起,如果派出所看到,肯定会过来干涉。  (李公明:那是男的,不是女的。)
 
        许子东:男的也会干涉。会不会干涉?也会吧,因为会有很多女的围着看嘛。 (听众哈哈大笑)  (李公明:有两个女的。)
 
        许子东:那更不得了。(听众哄堂大笑)所以《水浒》要改成《105个男的和3个女的》。我的意思是说,怎么样才能既不违反习俗不违法,又能够让我们的生活陌生化呢?这是行为艺术的一个绝大的挑战。
 
        第二个问题:行为艺术怎么展出?我很想看一次行为艺术,但他们没有固定的时间,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演。刚才教授告诉我,他们通常是即兴发挥的,还不能够说两点有一场三点有一场,那样就是演戏的。我怎么等呢,几点开始?谁是观众?在什么场合?我举一个例子,我有一次在美国,我读的学校,跟汪晖他们一起吃午餐,突然有一群男的追着一个女的出来,把女的按倒在地上,然后撕女的的衣服,真撕啊,好象轮奸、强奸,一霎那,我觉得我应该做英雄了,但我犹豫了一下,我担心那些男的会不会有刀。就在我犹豫之际,看到许多人不去救,这时我才领悟到:喔,行为艺术。这是我唯一一次碰到过的行为艺术。所以我想知道它在技术上是怎么运作的。
 
        第三个问题是,艺术独创。可是行为艺术好像挺容易模仿的。像刚才讲的假强奸,好象下一次也不用花什么大本钱,只要有个女的配合一下,我们也可以来那么一下。这么容易被模仿的东西,艺术性应该如何保证?  (张柠紧接答三问)
 
        张柠:我也谈三个问题。与这个命题相关,我给出我自己的答案,就是:艺术大于行为。这个行为理解为日常行为,就像文学里的语言,语言与文学是矛盾的。一个人的一生的日常行为可能是少得可怜的,但人的身体的潜能是巨大的。而功利主义的想法和日常生活对我们的限制,使我们对我们身体的功能的认识是相当渺小的,但是艺术就不断地扩大我们对自己的身体的认识。所以,艺术是大于行为的。既然艺术大于行为,它必然跟这个行为发生冲突。

艺术有没有底线?
 
        这个底线就是社会、伦理道德对它的限制,在传统文学艺术概念里,它就是不认同于日常世俗生活的底线,艺术才产生了。否则,艺术还有什么必要呢?艺术产生的前提就是它不认同于道德规范、社会规范对人的行为的限制。
 
        第三,今天的艺术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各种艺术门类都各有一套符号规范来界定它是不是美,是不是经典,各个门类都有经典放在那里,让你从小学习、模仿以后再创造,这些艺术要素是规范艺术美学的标准。在这个机器复制时代,这些标准已经丧失了意义了。
 
        谭运长戏说“看不懂先发”
 
        谭运长:去年,当代艺术十年展,我对一个作品印象深刻。从走廊走进去,走廊上画着很多很多人像,一直走进去,到了墙上,又有很多人头,上面写着一句话:请往前参观。往前走了几步,有一个投影把我的头像投到墙上去了。刚才许子东讲到独创性的问题,我觉得这幅画,从构图到结构和其他的都是不一样的。我当时带着我的小女儿来美术馆,开初她很失望,她没有看到可模仿的东西。但她对这作品很感新奇,因为她看到墙上自己的影子。
 
        广州市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他有很大的包容性,省委提出要建设文化大省,“有容乃大”嘛。一般的广州市民对于艺术的探索应该更容易接受。广州有个《花城》杂志,凡是艺术上有探索性的东西,先发表了,批评也好,表扬也好,哪怕编辑自己看不懂。这个就是有容乃大嘛。美术馆也是,先把它展出再说,然后再来讨论它行不行好不好。有人问“艺术可不可以乱搞”,我说艺术可以乱搞,但乱搞的不一定是最好的艺术。
 
        我认为艺术上有容乃大的时代是上个世纪初的巴黎,就是毕加索出现的那个环境。毕加索的艺术就是乱搞的,但是巴黎市民有人花大钱去买呀。但也有市民很讨厌,因为我们一般看到的人体都是完整的,但毕加索的人体都是断手断脚呀。当时有一帮人在巴黎真是乱搞,还有马蒂斯,两个人比赛谁乱搞得厉害。但是巴黎真的是容纳了很多很多艺术家,海明威,还有亨利·米勒,他作品现在看来还是乱搞。《北回归线》里有一个情节,他想像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一个贵妇人参加的沙龙,银质餐具端上来一个东西,点上蜡烛,一揭开,里面是大便。谁能想像这样的作品?这就是乱搞的作品,如果按美学的观点来看的话。但亨利·米勒就说他要朝美学的裤裆里狠狠地踢上一脚。我本人也比较接受传统的艺术作品,比如《草地上的午餐》这样的作品,但是毕加索的作品反正有人喜欢,我不喜欢没关系,我们先把它发表出来再说,虽然我还是认为莫奈是大师,毕加索不是大师。
 
        许子东穷追“乱搞”论
 
        许子东:刚才说你投进去以后这幅作品就改变了。这个也许对我刚才提的问题是一个答案,就是说如果每一次模仿里如果都有自己投进去,就是独创,但也容易走向庸俗化,怎么区分中间的界限?你讲的另一个我有点害怕,难道《花城》是这么办的吗?他们编辑看不懂就先发了吗?
 
        这样的话,下次我也投稿了。看不懂就先发?关键是你在这里有个转折:因为它是艺术嘛。问题是谁有这个权力?看不懂就发,它这个权力就滥用了。美术馆里放一个什么东西,放一个老鼠夹子,我也会仔细端详的,为什么?因为相信美术馆的名声,因为我相信他们一定有道理,可要是你们要像他刚才说的看不懂先发了再说,咱们以后再不看了。所以,关键在这个地方:怎么判断它是艺术?后来你又讲了“乱搞”,那个“搞”字更让我可怕了,首先这个“搞”字是现代中文的一个堕落,这个“搞”字不能乱讲的,它有特定含义的啊。
 
        而且你还“乱”。我是做文学的,我对文字比较敏感。
 
        毕加索我是崇拜的。我同意你刚才讲的那句话。我带我女儿去西班牙看毕加索的画,看完了我女儿说,晚期的毕加索我会画,早期的我学不会。  (听众哄笑、鼓掌)
 
        范迪安:刚才许先生提出了三个问题很有意思。他提出问题想要得到答案,但答案就在他的问题里。对于当代艺术,首先有个见仁见智。每个人的文化经历不同,人生经历不同,对艺术品鉴赏能力和角度也不同。当代艺术首先应该允许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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